未至正午,徐音身着白衣,带着白色斗笠纱帽下楼,周祺正在门口的账台上看着账本。看到徐音下来有些惊讶。
“徐老板,你这是去哪儿?”周祺知道,这天正午西市有一场祭天,徐音此时出门十分危险。
徐音的语气平淡而轻松:“我去看看祭天。”
周祺连忙阻拦,“那道士十分厉害,徐老板,这去可是送死啊。”
徐音侧头一笑:“周老板怎也把我想得这样不济,我今日只是去看看而已,围观者众,我未必就这么倒霉被捉。”
周祺看徐音铁了心,也就不好再劝,看着徐音的身影出门,吩咐伙计告诉老板娘,云翎听了这个消息,焦急地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最后颓然坐下,扶额长叹,召了一群鸟类,前往西市探听消息。
西市离云栖酒楼并不太远,路上行人众多,百姓们多向西市奔去,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有些大人将孩子放在肩上,兴冲冲给孩子解释今日去看的是杀妖场面。
路上却有一些衣服上满是补丁的人表情凝重,近年来,梁国多地饥荒,各地的百姓四处逃难,逃到别处之后依然没有生计,多数都是流落街头,今日要杀的兔子精沈三娘,乐善好施,常常为这些人提供些衣物吃食,为他们谋求生计,除此之外还救济一些乞子。曾被她相救的人,此刻都在往西市奔去。
天色晦暗,秋风吹出丝丝寒意,徐音缓行在人群中。
西市。桃木剑摆在一张铺着黄布的祭桌上,行刑台上绑着七八个妖精,皆被贴着符咒,时不时闪现出原形,引得人群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老汉几度想要冲过官兵,却又被堵堵人墙挡下。
他神情哀恸,几次和官兵起了争执,似乎这台上的妖精同他有什么牵连。
站在徐音旁边的妇人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你们看,那不就是李叔吗。”
“可不是嘛,那个左手第三的鲤鱼样子的,就是李婶了。”
“说来也是,李婶这么多年不曾生育,李叔也没休了她,果然是被妖精迷了。”
“对嘛,生子是何等大事,说起来这个李婶,虽说是妖精,但我看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就是,也没嫁给什么富庶人家,倒选了李叔这样的人。”
“我听闻……妖精有一种修炼之法……取男子的阳刚之气,就能功力大增。”
“原来如此。”
“这样一说,便合情合理了。”
几个妇人显现出不可言说的表情,徐音厌恶得转过了头去,望向行刑台。那老汉与官兵的冲突愈演愈烈,此刻已经是一个官兵将他架在一处。
徐音凝神细听,这老汉喊的是:“老婆子,我对不住你。”
台上的鲤鱼精被贴了符咒,口不能言,但双目中留下两行清泪,这眼泪落地时便化成了一粒粒珍珠,台下的人便开始哄抢,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官兵们差点就要控制不住。
此刻,头戴混元帽,身穿黄色道袍,满面白须的凌虚道士凌空而降,众人一阵惊呼,许多在抢珍珠的百姓看到了此情此景拜倒在地,口中大呼“神仙”。
徐音注意到,行刑台上的官位也坐上了人,那人面貌雍容,举止却有些怪异,而那人的背后站着的便是那日刺杀过徐音的太守之子王恒。
今日王恒头上别了根简单的玉簪,身着一袭暗金纹白色长袍,举止有度,温文尔雅,一身正气,时不时躬身与他父亲低语,像是个孝子,全然不像当日刺杀她时那般咄咄逼人,高门贵子的清雅显露无疑。
此时,一边被官兵控制住的李叔大声闹嚷起来。
“道士!我家老婆子究竟与你有什么仇怨!你要将她打杀!”
凌虚道士兀自立在行刑台上,闭目一会儿,灰白的须发迎风而舞,徐音想,此刻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却不知这皮囊下是一颗怎样的心。
李叔又喊:“道士!你为何不敢出声!我家老婆子即使是妖,但从未害人!”
凌虚睁开眼睛,那表情似是隐痛:“这位老人家,你说这鲤鱼精不曾害人,你是如何得知的?妖有法术,她不仅能使你醉生梦死不知今日何日,也能使你盲了双目不知善恶为何事。”
“你说她恶,她如何有恶,她何时作恶?道士!虽你法术高明!也不能平白杜撰罪名。”李叔年纪虽大,此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诸位请看!”凌虚高声而呼,“这妖将人心智迷得如何厉害!这位老人同鲤鱼精生活三四十年,到此刻还执迷不悟,这便是妖术!人妖殊途,你以为她是痴心,你怎知她不是在你身上吸尽阳气练功?三四十年无儿无女,看看他人携妻带子儿孙满堂,你是何种心情?”
台上鲤鱼精流的泪越发多了,站得靠前的百姓皆得了一捧珍珠。
“我李正,今年六十有二,虽无儿无孙,但我乐得逍遥。我二十岁时,那时我父母皆亡,穷困潦倒,差点就在苏城边上明江了此残生,是我妻正巧在那里,对我百般相劝,我才又痴活了四十余年!你今日要杀的不是什么鲤鱼精,乃是我妻,乃是我多年救命恩人!”
凌虚表情中有一闪而过的不屑一顾,又很快转变为痛心疾首,他面向百姓:“多年以前,我也如这位李叔一样,认为世间也有善妖。”
下面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
“贫道也曾入俗世,五十年前也是个爱慕fēng_liú的少年,但不巧,我爱上了个妖精。这妖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