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远落笔有神,运笔飞快,一盏茶之内,已经有了大概的形貌,虽说是临摹,但欧阳远极少抬头看画,偶尔略过几眼,下笔却分毫不差。半个时辰过去,画的大致样子几乎就呈现在眼前。
然而欧阳远却停了笔,叹了一口气,道:“徒有其形。”继而将这张纸卷了卷,又重新拿了一张纸画起来。
周祺自是没有见过这种大才,唬得他目瞪口呆,半晌都没有言语,待到他反应过来,吩咐在一旁的伙计,若是欧阳公子有什么需要,竭力给他便是,自己便在不远处的桌子坐下,喝着今年的新茶。
今晨他起来的时候,云翎同他说,这鉴赏会只再开三日。三日之后,宁姑娘另有打算,三日内的茶水都是云栖楼出的,也不需要收银财,他倒是乐得清闲。
宁姑娘之前说想要一家五色湖附近的酒楼,他也放出风去,说云栖楼想买,短短几日,已经有许多店家来递帖子,他简要写了一个名录,等着宁姑娘醒来就给她挑。
周祺喝着茶,来鉴赏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看到欧阳远在这临摹,许多人都围了上来,有人说他画得好的,也有人说他画得不好的,欧阳远全都充耳不闻,两三个时辰过去,已经废了五六张画纸了,围观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但是欧阳远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疲倦。
周祺喝茶倒喝得有些累,便走到后院喘口气,没想到,恰好遇上了胡灵与胜遇。
胡灵道:“周掌柜,今日情况如何,我与胜遇要离开一阵子,姐姐他们还需你多关照了。”
周祺道:“不敢不敢,灵儿姑娘放心且去。不知你要去多少时日?”
胡灵与胜遇身上只带了一个小包袱,胡灵用手轻轻拍了拍,道:“也许一两日,也许一两月。我们去乌竹镇,到时我会去云城的驿站给云栖楼传信。”
周祺点点头道:“原来是在云城,云城的驿站如今应该是毕方主事,前几日我看见过从云城来的信笺,驿站应该叫做秋水居,应该挺容易找。”
胡灵拱手道了声“多谢”,只见胜遇瞬间化成巨鸟,胡灵飞至他的背上,双双将身形隐了,登时不见了踪迹。
周祺叹道,妖精们日行千里,随意在人间来去,实在自由啊。
周祺望了望天,又在水井中打了水上来,自己开始浇起花来,他养的一株茶花,花苞已经含了许久,这几日也许就要开了。
正在凝神细赏之时,攸宁突然出现在他身旁,他吓了一跳,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宁姑娘,可不带这样吓人的。”
攸宁刚刚梳洗完,此刻神情清爽,道:“我哪里是存心要吓你,是你自己看花看入了迷,我可要告诉云翎去,万一这个花是个成精了的,你可有移情别恋的嫌疑呢。”
“哎哟,宁姑娘,我的姑奶奶,你可别这样说,若是她当真了,那可如何是好?”周祺马上着急起来。
攸宁看了他神色紧张,扑哧一笑,道:“你竟然这么怕她,云翎原来这样小气的吗?”
周祺眉宇间倒露出了三分忧愁来,他道:“姑娘,你知道我是凡人,与她在一起,反而是拘束了她,说到底也是我高攀了她,她如今愿意同我一起,我便很高兴了,可惜自己不能同你们一般生生世世地活着,既不能生生世世守着她,那我这一世,也不该让她手半点委屈。”
攸宁道:“怎就突然伤感起来,你年纪也不大,还有许多日子好活,云翎既然愿意同你一起,来日她自己也会有所打算,我们也会护着她的,我看她如今就很开心。”
周祺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我比较贪心,也想伴她生生世世。”
攸宁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答话,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到店内一阵骚动,两人皆匆匆往楼内走去。
到了楼内一看,原来是欧阳远临摹已成,对比之下,居然有八九分相似,若不是三十四神仙卷用纸不同,实在难判那幅是林西横所作。
众人对此皆十分惊诧,攸宁一看,那画上的器灵又飘悠下来,围着欧阳远打转。
攸宁朝着欧阳远行了一礼,道:“公子大才,昨日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了。”
欧阳远脸微微一红道:“姑娘过奖了,小生只是临摹,画意远不如林西横来得通透。”
攸宁走前看了看画,思绪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心下便有了主意。
“欧阳公子,你可愿买下这幅画?”
欧阳远听了,脸上先是一喜,而后又是一阵失望,他道:“我家中贫寒,并没有多余的钱财,这幅画价值连城,想必姑娘定不会轻易卖给我。”
“欧阳公子是通透的人,自然我不会轻易卖给你,但也不是不卖,我也并不想要什么银财,只是让你与云栖楼立一个约。”
立约?旁边围观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这是怎样的约,能换来一幅六百年前的名家画卷?这位公子看起来身体弱质,也并不是什么健壮之人,就算是将他卖了,怕也抵不上这幅画的价钱吧?
欧阳远面有难色,道:“小生家有老母,也尚未娶亲,若是不能侍奉于母亲跟前,怕是违逆人伦,有悖孝道啊。”
攸宁拿着帕子,掩着笑,道:“公子以为我要让你立什么约?你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云栖楼才不要这样的伙计。”
“那……姑娘所言,究竟何意?”
攸宁正色道:“这《三十四神仙卷》可以给你,但你须得跟云栖楼立约,你将来最得意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