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举起酒杯,兴致恹恹,说了几句客套话,答谢众人光临赏面,今日的画都十分好之类之类的,也不多饮,一会儿便退了席,剩下的便是众人随意饮酒了。
这时一位穿着翠绿色锦缎的公子拿着酒杯走到了王恒面前,笑道:“王公子果然是运道好,居然还能攀扯上宁姑娘这样的人物,来,我敬你一杯。”
王恒隐忍不发,却也不起身,只是面无表情地掠了他一眼。
那人恼羞成怒道:“王恒,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公子哥吗?你看看如今苏城都是怎么笑话你的,你竟还有能耐不搭理我?”说着将手中的酒泼到王恒的脸上,“我就是看不惯你的样子,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还不是仗着你父亲的权势……”
慕歌站了起来,手中也拿起酒,泼了回去,道:“这位公子,王恒乃是我的朋友,是我与宁姑娘相熟,今日不过是顺道一起吃个饭罢了,为何在你口中成了这幅样子?”
周祺本在别的地方,伙计看到形式不对,忙将他拉了过来,他急匆匆赶来,只见到两位公子你泼我我泼你的样子。
唉。不就是喝个酒吗?怎的还要惹事?
周祺无奈,忙脸上堆了笑,隔在两人之中。此刻绿衣公子身后已经站了一堆人,不用说,这应该都是王恒的“旧友”了,
“诸位,诸位,今日的宴席是宁姑娘开的,各位也是看云栖楼的面子来的,怎么吃醉了酒,就如此这般了呢?来人啊,快端几碗备着的醒酒汤,给公子醒醒酒。”
周祺又吩咐伙计拿帕子给两位公子擦了脸,又对公子几番解劝,
王恒见状,自己就退了席,往后院走去,他觉得楼内憋闷得慌,只想喘喘气。
后院的石桌上也放着茶点,此刻却不见人,王恒自己坐下,拿了一块糕点吃,又取了一个新杯子,品起茶来。
“王公子,我这可是新出的紫笋茶,你觉得可还合你胃口?”
后院的院墙上,居然传出了宁姑娘的声音。王恒抬头一看,只见她躺在院墙的屋顶上,看着天上的月光,今日的月是个月牙儿的形状,星星却是很多。
王恒突然想起了那日,他抓徐音时的情形。
“你为何要到屋檐上去?”
攸宁答道:“我生来爱在高处玩耍,今日的宴席不过做做样子,有些无趣,不如赏月。王公子今日似乎不太开心,宴席上是有什么你不想见的人吗?”
王恒道:“宁姑娘果然察人至微,今日宴席中的,全是我的旧相识。”
攸宁道:“我倒有些不解,纵使你家落败,往日里来往频繁,也不至于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不是?你这些旧相识,哪里称得上‘相识’二字?”
王恒道:“我却想不出,我先前究竟有什么错处,竟让他们有这样的怨恨。”
攸宁道:“你开始想了,这便是好事,人们身处在其中时,是体会不到自己的不好的。或许你从来都是备受宠爱的那一个,因此不曾觉察自己身上的毛病。”
王恒点点头,叹道:“姑娘说得是,我倒是觉得奇怪,姑娘出生于富庶之家,难道不也是备受宠爱的那一个?”
攸宁道:“备受宠爱?也许是吧,但我也独自行走江湖许久,只是家里人看我有了这般的见识,这才答应将生意交给我罢了。”
王恒道:“我倒是很佩服姑娘,有这样的胆识,我却有些自愧不如了。”
攸宁一笑,问道:“哪里呢,听闻王公子还敢夜半捉妖,当众杀妖,自是比我这等小女子要强上几分的。”
王恒脸色略有些凝重和迟疑,又定了定心,道:“她不是妖……我想……她兴许没有做什么恶事,也许真的是我错杀了她……”
攸宁道:“公子何出此言?”
王恒喝茶的动作顿了一顿,道:“也许是看着宁姑娘这样的人,居然也爱上屋檐赏月吧。”
攸宁道:“这算是个什么道理,我只不过是野惯了,人前要学着几分礼节,人后就不必如此了。”
王恒道:“宁姑娘,你不怕我将你这样子宣扬出去?”
攸宁翻了个身,用手撑住下巴看着他,道:“王公子,你看我可像个害怕的样子?我守着规矩,不过是为了遵循与人相交的道理,我不愿意守的时候便不守了,这种东西拘不住我的心。”
王恒道:“姑娘说得是,先前我以为她是妖,看她在月下饮酒,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凡间女子,心里越觉得她是妖。或许她就只是个潇洒的女子呢?”
攸宁听了他的话,倒觉得他的转变有几分意思,又问道:“你怎说她不是妖,我听苏城人说,她是妖,她究竟是什么?”
王恒道:“我从前不知,人和妖居然能够通婚,她死前说,她是人身,是人狐之女。”
攸宁用轻蔑的语气道:“她说了你就信么,我听说妖精最会骗人的。”
王恒道:“我本来也是不信的,可是我师父修的术法,不能杀人,只能杀妖,若是不小心伤了人,则会功亏一篑。我杀了她,师父在桃木剑上的术法也瞬间失灵了,我便知道,她没有撒谎。”
攸宁道:“即便她没有撒谎,那又如何呢,人狐之女,未必就不是妖精。”
是啊,究竟是人是妖,她作为徐音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想明白过,在人间被视为异类,在妖界也被视为异类,天命如此,真是一个大大的玩笑。
王恒道:“或许我真的错了,不该以妖来定她的善恶,杀她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