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停的雨,晚上又下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砸在桃花观的屋檐上,室内的灯火跳跃,紧闭的屋门被打开,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冲出来,奔向大雨中——
“二小姐!”
屋子里一个女孩子大叫追出来,门打开室内的灯光倾泻,照出雨水如千丝万线,先前奔出的女孩子如同站在一张大网中。
雨下的很大,她身上只穿着青色小襦裙,没有小衫也没有外袍,很快就打湿贴在身上,身姿窈窕。
屋子里的女孩子举着斗篷冲出来追上,将她裹住抱住,焦急的大喊:“二小姐,你要干什么啊,你的病还没好呢!”
陈丹朱转过头,明眸如乱星,脸上满是雨水,她看着抱着的女孩子:“静心。”
女孩子更加惊慌了:“小姐,我是阿甜啊,静心是什么?”
小姐梦魇了?怎么睡着突然起来,然后大喊大叫,衣衫不整就向外跑,现在还叫她奇怪的名字。
陈丹朱用力的甩了甩头,乌黑的长发在雨中荡起水雾,她喊道:“现在是哪一年?现在是哪一年?”
丫鬟阿甜吓坏了,紧紧抱住她答道:“是建成三年,建成三年。”
建成三年,是建成三年,陈丹朱大口的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反抱住丫鬟阿甜:“阿甜,你别怕,我没事,我只是,现在,要回家去。”
阿甜道:“小姐,现在下大雨,天又黑了,我们明天再回去好不好?”
不行,明天回去,姐姐就走了,陈丹朱竖眉喊:“你听不懂我的说的话吗?我说现在我要回家,备马!”
现在的陈丹朱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是天天骑马拉弓射箭,有的是力气,她肩头一甩,阿甜跌跌撞撞退开了。
陈二小姐脾气多倔强,丫鬟阿甜是最清楚的,她不敢再阻拦:“请小姐稍等,穿好蓑衣,我去把人唤起来,准备马匹。”
桃花观位于山上不能骑马,道观也没有马匹,陈家的男仆护卫车马都在山下。
陈丹朱也没有再穿着里衣往大雨里跑,示意阿甜速去,自己则回到室内,将湿透的衣服脱下,扯过干布胡乱的擦,阿甜跑回来时,见陈丹朱**着身子在乱翻箱柜——
她记不清十年前自己的衣服放在哪里了。
阿甜又是急又是慌又是好笑,用被子把陈丹朱裹起来:“再这样,你会真生病了。”
陈丹朱想起自己这次为什么跑来桃花观,并不是世人说的养病,而是是因为闹着要像哥哥姐夫那样去军中,被父亲陈猎虎骂了一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来桃花观。
桃花山是陈氏的私产,桃花观是家庙,桃花山是入京的必经之路,有山有水人来人往,她喜欢热闹常来这里玩耍。
只是这一次一来,再回去就是一家人的尸体。
陈丹朱深吸一口气,阿甜给她穿好了衣服,门外脚步乱乱,其他的丫鬟仆妇涌来了,提着灯拿着蓑衣斗笠,脸上睡意都还没散。
不知道为什么陈二小姐闹着半夜,还是下大雨的时候回家,可能是太想家了?
陈二小姐太骄纵了,在家说一不二。
陈夫人生二小姐时难产死了,陈太傅悲痛不再续弦,陈老夫人体弱多病早就不管家,陈太傅的两个兄弟不好插手长房,陈太傅又疼惜这个小女儿,虽然有大小姐照看,二小姐还是被养的肆意妄为。
她们围上来给陈丹朱披上蓑衣穿上木屐,冒着大雨下山。
已经有仆妇先下山通知了,等陈丹朱一行人来到山下,烈油火把马匹护卫都整装待发。
“二小姐,雨太大。”一个护卫喊道,“您坐车吧。”
陈丹朱已经抓住一匹马:“坐车太慢了,我骑马,其他人留在这里。”
阿甜也忙抓过一匹马,作为陈丹朱的丫鬟,骑马是必备技能,她可以跟着回去。
护卫们不再说什么,簇拥着陈丹朱向城池的方向奔去,将其他人和桃花观渐渐抛在身后。
雨太大了,陈丹朱感受到雨穿透蓑衣灌进来,脸上也被雨水打的生疼,一切都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陈丹朱也不管这是不是梦了,就算是梦,她也要努力去做。
疾驰的前方隐隐可见盘踞的巨大城池,在大雨中如同琉璃花灯。
吴都是个不夜城。
虽然这几十年,先是五国乱战,现在又三王清君侧,朝廷又问罪三王谋反,没有一日安宁,但对于吴国来说,安稳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
那些乱战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啊,吴国有天堑长江,江口一驻守,插着翅膀也飞不过了嘛,零零星星过来一些,很快都被打跑了——虽然陈太傅的儿子战死了,但打仗死人也没什么嘛,只能怪陈太傅儿子运气不好。
因为朝廷的大军逼近,就在前几天,在父亲强烈请求下吴王才下令推行了宵禁,为此惹来很多抱怨。
民间抱怨生活不便,官员们抱怨会引发混乱恐慌,吴王听到抱怨有些后悔了,也许这几天就会重开夜市,让大家恢复一如既往的生活——
朝廷的兵马有什么可害怕的?皇帝手里十几个郡,养的兵马还不如一个诸侯国多呢,更何况还有周国齐国也在迎战朝廷。
总之没有人会想到朝廷这次真能打过来,更没有想到这一切就发生在十几天后,先是猝不及防的洪水泛滥,吴地瞬时陷入混乱,几十万兵马在洪水面前不堪一击,接着国都被攻破,吴王被杀。
陈丹朱深吸一口气,风带着雨水灌进来让她连声咳嗽。
“小姐!”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