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州,长泽县,下泉村。
一早起来的时候,放养的老汉带着娃儿,看着十六只山羊四处啃着春天长出来的嫩草。
十六只羊是一家人最大的财富,指望着生活。
若没有其他特殊的情况,到明年会超过二十只山羊。
包括卖掉的换了盐和粮食的羊,然后就可以给娃儿的叔叔,老汉的三儿子娶一个媳妇。
老汉盘算好了,分出去一半的羊,剩下的让娃儿养,等娃儿长大,凑更多的羊,说个更好的媳妇。
对老汉来说,有了后代,后代再娶了媳妇,就是个盼头。
一代代活下去,赶上哪一代出了个有出息的,一大家算是熬出头。
小娃儿在旁边的小山坡上找吃的,有小根蒜,或者是大叶酸,可以美美地吃一顿。
在往东北一些,是大的山脉。
此处是小山,还有山和山之间的平地与洼地,有风化了的沙子,没完全风化的石头。
以前喝水,到山脚下去拎,那里有从山上汇聚下去的水。
小河不大,却很清澈,有时候野兽也来喝。
现在呢,村子有一口井,就打在村子里,压力井,通了的竹管子相接,用了桐油和麻。
打井的人还教了怎样维修,很简单,就是压力小,说深了的水抽不上来。
有了水井,村里人就在旁边刨出点地,种上豆子。
种麦子的话犁地费劲,种稻子的话水又不够。
豆子好看管,到时候豆秧还能喂羊,豆子拿去换钱。
当然,菜还是要种的,等过些日子种高粱和糜子,煮了能吃。
老汉身边有一条二尺宽,一尺深的人工水渠。
是打完了井之后村里人一起刨出来的,下面铺上一层小石头,周围垒高了。
此刻有水在渠中流动,显然是哪家在压水,水渠会分岔,到了岔口的地方就是各家种地挖出来的水洼。
村子里有人要给自己家中的地浇水,会压井,水四处流着,把别人家的坑也灌上。
村里人轮换着压,占一点便宜、吃一点亏,无所谓。
人家来打井的也没要钱,只是说以后有队伍过来,不能拦着不准压水。
小娃儿看上去收获不错,手上抓了一大把的狗尾巴酸和大叶酸,在山坡上跑着过来。
“大父,大父手上的东西放在老汉的脚边。
喊完跑到渠边,先用水洗洗脸和手,又捧着水喝。
老汉眯起眼睛,似乎觉得这一刻就是人生全部的幸福。
随即他眯着的眼睛又睁大,他站起身向远处望去,那里有不少的人,还有马、骡子、驴。
队伍行进的速度……比正常人走的快。
“上面那个老汉,这里是下泉村吗?”吆喝的声音在山中回荡。
老汉看看自己,又眯眼睛看队伍,他觉得对方不应该能发现他。
可他确定,对方就是喊他。
他深吸口气:“是~~你们哪来的?”
“我是县令曲治,县令,把你们村正郭守叫来,找人干活,种姜。”那边有人回喊。
“没人啊,忙呢,你们自己种吧,给谁种姜啊?”老汉直接就拒绝了。
你县令就县令呗,又没指望你吃喝,你还敢收我们租子?这破地方,种什么都不长。
“给李家庄子种。”
“哪个李家庄子?”
“长安灞水李家庄子。”
“等着,有人,不忙~~~”老汉喊完,把放羊的鞭子交给小娃儿,他自己朝村里快步走去。
他根本不管自己前后不一致的答案对县令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快步回村,他吆喝:“灞水李家庄子的人过来种姜,找人帮忙,快去,家家出人啊。”
村里一共就三十户人,都姓郭,听到老汉喊,纷纷从家中出来,压水的人也停了。
“拿东西,不拿东西刨地怎么种姜。”有人招呼。
大家拿着木板制作的锹和石头片绑的镢头,还有的干脆拿个带短柄的木头铲。
一个和老汉年岁差不多的人手上抓着一只母鸡的翅膀:“走了,吃人家的水,要给人家干活。”
一家出一个人,一共三十个人,他们带工具出发。
井就是以李家庄子名义给打的,到县里的时候,他们也听说过李家庄子的事情。
手上甚至还有几张李家庄子的兑换券,只是遗憾太远,见不到李家庄子东主的面。
一群人赶到山脚下的时候,队伍还没抵达呢。
大家围在一起聊天,说着为什么李家庄子跑这么远来种姜。
两刻钟之后,前头‘部队’抵达,伸手在兜里掏出来几块用毛边纸包着的饴糖,塞到小娃儿手中。
“多谢多谢,有不少姜要种,一天一人三十钱,大家卖力气啊。”给孩子送完糖的人笑着与村民说。
“啥?给钱?不用不用,不要钱,闲着也是闲着。”村正郭守急忙摆手,拒绝钱财。
其他的村民在点头,不要,虽说三十钱很诱人。
“不要钱可不行,要种好几天,你们人手不够,又找了人,一百亩地。”
李家村子的人知道因为什么,一路上找的其他村子的人都说不要钱。
他们认为喝了井水,应该帮忙。
“那也不要钱,几天的事儿。”郭守再次拒绝。
“还有西瓜秧子要种,上千亩,平日里指望你们照看,都给钱,等熟了你们口渴就选好的自己吃。”
李家村子的人又提出个作物。
郭守不敢再拒绝,工作量太大,只是他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