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顾绮年来说,香满楼不过只是间普通食坊,并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母亲上回的那些猜忌,起初好似极有道理,但时至今日,她也没发觉其中怪异,戒备的心思渐渐就淡了。
何青蔓也没有再提,她心底的那份疑惑本就源自直觉,举不出什么真凭实据。
何况,这一个月来平平静静的,确似是她草木皆兵。
进雅间点了几盘新鲜的瓜果和山楂青梅汤,母女俩闲话聊着打发时光,相当惬意。
约莫盏茶的功夫,顾绮年起身,红着脸说要出恭。
她在舅家时吃了不少果酒,坐马车时没发觉,刚又喝了几杯果汤,许是消了食,此刻忍得难受。
何青蔓见女儿脸色这般窘迫,自是看得出对方能开口必是忍到了极点,忙笑着点头。她了解女儿,若非无法再忍,按照绮年的性子,是如何都要憋回府里,哪会在外面将就解决?
银娟和蓝苏陪她下楼去了后进二院。
是个极其精致小巧的庭院,与前面那个和厨房相通的大院子浑然不同,花卉修葺雅观,几间屋子布置得堪比酒楼客栈里的上等房,显然是招待身份贵重之人的。
这时代,走到哪都习惯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从来不可能做到一视同仁。
对于这种情况,顾绮年并不陌生,任由院里的侍女领着进屋如厕,等起身时方注意到房间内竟是一应俱全,连床褥桌椅都整齐安放。
似想到了什么,她脸颊微热,没料到香满楼竟也是供人留宿的。
随后,迫不及待的跨出了屋槛。
她到底是不习惯外面陌生的地方。
院子里菊花开得正好,阳光下尽情盛放,那姿态和娇艳比之三月的牡丹。毫不逊色。
还有几种罕见的紫菊和绿菊。
半下午时的香满楼客人并不算多,这小别院亦不是等闲人都可以过来,此刻便显得格外清幽安静。顾绮年觉得有些脚酸,不由就逗留了片刻,隔着花坛边赏菊边缓缓朝东墙挪动。
她以前还真没这样仔细着一朵朵欣赏花的,半弯着身子横着挪步,惹得两婢子在旁碎语不断。
银娟和蓝苏自是寸步不离的,随口笑道:“小姐何时喜欢上陶菊了?前几日宫里太子妃娘娘命人赏下好几盆贡菊,听说都是特别培育出来的,有什么雪珠红梅、绿衣红裳、黄莺翠和独立寒秋之类的。各个名儿还都有出处,可诗情画意着。”
蓝苏的声音永远都是欢快清脆的,顾绮年见她随口报出了这么多花名。调侃道:“原来我们蓝苏记得那么清楚,怪不得那天娘亲拒绝时,你那么垂头丧气。”
提起这事,银娟也满脸费解:“世子夫人让夫人和您去选盆摆在园里,当时怎么给拒绝了?其他院里都有呢。”
“除了祖母屋里。也就大伯母、大嫂和二伯母院里摆着。”
顾绮年含笑解释:“你们真当宫里的花好拿?三伯母和五婶可都聪明的推了,也就二伯母没拒绝。你们俩傻丫头,那花要真摆在阙梅苑里,谁整日给仔细看着?”
前不久,宫中传出消息,道太子妃顾氏有了身孕。那东宫里的赏赐自是一波又一波,连带着延庆侯府都沾光不少。
皇子宫.中,可至今都还没有妃嫔诞下皇长孙。
如今太子妃再次有孕。据闻连太后娘娘都盛情恩泽了番,王皇后更是命身边的亲信嬷嬷随身服侍,照看她安胎待产。
大伯母前阵子进宫,回侯府后当晚永清堂就摆了膳宴,阖府同聚。人人都笑容满面。
那次顾绮年随大伯母去元平公主府时,她在公主面前就总围着东宫里的事情说。还特地提到前些时日分了太子妃宠爱的王良娣,那得意的神色,连自己都看得出没有收敛。
顾绮年身为侄女,是晚辈自不好意思提醒。元平公主当时显然没有在听大伯母唠叨,她却说得眉飞色舞的。
或许,大家都习惯了元平公主的清冷,但顾绮年以前没接触过这类人,很简单的就将对方神色定义为了不悦。
毕竟,她也是那种性子,就算对方所说不是自己感兴趣的,但仍是会带笑倾听。至少,顾绮年不会让人察觉到自己情绪,可元平公主就冷着脸,连个勉强的笑容都吝啬给予。
但好在,元平公主就算不愿接话,然没有出言阻止,还是在给大伯母颜面。
总之,这阵子顾家风头正盛,刚刚在何府时,顾绮年就是被几个陌生的世家女亲近敬酒。
俗语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素无交情,人家举着酒杯“琦妹妹、琦姐姐”的喊着,她也推拒不得。
好在,是果酒,吃醉不了人。
蓝苏眨着灵动的眸子,亮晶晶的望着自家姑娘,“可是,就算宫里的花娇贵,但这儿的菊花连府里花园里的都比不上,小姐怎么就稀罕上了?”
“府里的花不见得有这儿的好。”
顾绮年莞尔,微微侧首刚想再说几句,却凑巧瞥见东墙那半掩着的小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经过,她惊喃了声“范姐姐”就举步过去。
怎么会是她?
她来京城了?
本讨论着菊花,怎么拔腿就走?蓝苏离得近,听到那三字还纳闷的问银娟:“小姐刚在喊范小姐?”
银娟哪可能跟她对视交流,径自追上前面的主子。
这附近都是街巷店铺,哪怕这后处偏僻,离了前头的繁华,但走出去可谁都不认识路,若是姑娘有个好歹,回去怎么与夫人交代?
她满脸惊慌的喊住顾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