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这几日,京城的进出检查抓的极严。
可狗有狗道,猫有猫道,宋简都没有遇到任何检查,便顺顺利利的坐在马车上,进入了京城。
然后就是一整套故弄玄虚的流程——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后院,夜不知道出去和谁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手中握着一条黑布,轻轻的蒙在了她的眼睛上,将她带下了马车,似乎换了一辆,又离开了客栈。
接下来宋简一直蒙着眼睛,重复着“马车停下——下车——上车——马车行驶——马车停下”的步骤,至少重复了四次。
而夜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在南宫淳的其他属下面前,他带着面具,语气冷淡,一如既往的发号施令,没人怀疑他和以往有所不同,更不会有人想到,他与自己“监视”着的女人存在私情。
在宋简被蒙上眼睛,坐在马车里的时候,马车里只有她和夜两个人在。
在外赶着马车的人对车厢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想着这一点,宋简有时候就忍不住会觉得很滑稽。
但是,若是发出了笑声当然会叫人起疑。她只好咬住嘴唇,然后向着一旁摸索着探出手去。
夜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于是低声道:“夫人?”
而循着声音,她找到了他的手臂,然后往下拽住了他的衣袖。
宋简朝着自己的方向,轻轻拉了拉他,夜便迟疑了一下,顺着她的力气,坐到了她的身边。
“我累了。”
宋简低声说完,就抱住了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夜显然还不够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他的脊背下意识的绷得很直,肌肉也很紧。
这让宋简忍不住无声的笑了起来,她挽着他手臂的手垂落到他的膝盖上,找到了他粗糙宽厚的掌心,轻轻的送了进去,扣住了他的五指。
她的确有些累了,需要靠着什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宋简在马车的颠簸中,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半梦半醒的间隙,夜却声音干涩向着静静依偎着自己的她说道:“夫人,我们到了。”
……
宋简被一群等在后门处的侍女引了进去,直到走进了院落,远离了大门,眼睛上的黑布才被取下,而夜已经不见了踪影。
宋简猜测,按照惯例,他大概要先去向南宫淳禀告详情。
不知道南宫淳打算怎么处置她,但侍女们的态度看起来颇为客气热情,对于她的一头白发,没有人露出异色,尽管有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很快就克制住了好奇。
这种尊重……
好像南宫淳没有故意为难她的意思。
她们为她准备好了热水,伺候着她仔仔细细沐浴洗发,然后换上了柔软华丽的新衣。
很快,又有人来为她梳头。
宋简昨夜本来就没休息好,如今又是这么一通折腾,最后绾发之时,差点直接睡了过去。
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她站起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些摇摇欲坠。
屋外的天色已经快要接近中午了,她头晕脑胀的厉害,可侍女们说要带她去用午饭,她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不去。
不过,她没觉得南宫淳会好好的安排一餐饭,果然,她盛装打扮着被侍女扶进用餐的房间,就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少女,坐在南宫淳的下首。
只是说是陌生,仔细一看,又会觉得她的五官莫名眼熟——
她也是一身罗绮,珠翠满头,打扮的极为精致。
要是宋简没猜错的话,这姑娘八成就是南宫月了。
原来南宫月在这里……
此刻她听见声响,朝着门口看来的时候,原本是面无表情,眉头微蹙着的,但一见到宋简,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月儿,这就是你的母亲。”而南宫淳居高临下的坐在上首,俯瞰着眉眼低垂着的宋简,语气姿态傲然道:“你们母女相别了十六年,如今终于又都回到了我的身边。”
这话让宋简下意识的想要皱眉,但又没有那个力气,便任由侍女将自己扶到了他的身边坐下,只是看着桌面发起了呆来。
如今南宫月已经十六岁了,南宫淳对她的感情,要变质了吗?
要让夜把她先救出去吗?可那样的话,夜会不会提前暴露……?
若是能直接杀了南宫淳的话,事情或许还比较简单,但难就难在不能危及他的性命,又要让他付出代价。
否则的话,也无需在这与他继续周旋了。
就在这时,大约看不得她显得如此若无其事,南宫淳突然道:“夫人,你和月儿分别了这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母女相逢,难道不觉得欣喜吗?”
宋简看向了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南宫淳淡淡道:“这么多年,你为了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孩子,将月儿丢下,导致她被歹人掳走,流离至今,才得以回家。十六年来,都没有尽过母亲的职责,至少得向月儿赔酒几杯,以示歉意吧?”
宋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看向了坐在下方,坐立不安的少女,然后看向了手边不知何时已经被侍女斟满的酒杯。
就不能别弄幺蛾子,让她好好的吃点东西吗?
宋简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道后续南宫淳还为她准备了什么。
她伸手端起了那枚小巧的酒杯,有些吃力的伸手按在桌案上,才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