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至蝶谷深处,忽然一阵鼓响,仿佛万马齐奔,
林中飞鸟蓦然惊起,哗啦啦一阵叶海翻腾。
枯叶随山岚舞动,落尽之后,枝桠林立,冷森森泛着寒芒。
哪里是什么树木枝桠,全是枪戟的闪光!
一声杀字喊出,整个蝶谷两侧齐声应和,声震九天,也不知埋伏了多少兵马。
刷刷的脚步声响起,两侧林中刀剑齐伸,前后都有甲士阻住车队去路,手中长枪并举,枪头微微上扬,高度摆得完全一致,如拟一人,这架势一看便知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精兵。
无论是地势,人数,甲器之精良,训练之素养,眼下这支伏兵对元澄率领的杂牌仪仗,那都构成了碾压性的优势。
整个车队就仿佛是滚石之下的累卵。
只要略有风吹草动,将那快石头撩动起来,他们便只能变成一地稀碎的蛋壳。
元澄落下了车窗的幕帘,轻声叹道,
“这陆洪度也算是个人才。
只是受人蛊惑,如此自毁前程,有些可惜啦。”
事到此刻,元澄为何还能如此笃定?
元颐的衮龙袍已经湿透,隐隐还透着一股臊味儿。
小龙王的定力自然比元颐好了许多,但那光秃秃的脑壳上,也渗出了点点汗珠。
任城王究竟还藏有什么底牌?
小龙王百思不得其解。
“将军,对方依然入彀,插翅难逃。
请将军指示下一步行动计划!”
这些大头兵跟着陆希道来围任城王,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知原委。
君权在当时的文化背景下本身就具有非常强的威慑力。
杀官造反这种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之的。
陆希道若是在军中公然宣称自己要造反,怕是也无法调动那么多队伍,哪怕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部下。
但若是以密旨诛奸的名义,那调动起人手便顺理成章得多。
太后,皇子,皇后的行止都是绝密,这些都是那些大头兵们无法得到的消息,但任城王的王辇还是有些高级士官能够认得。
到了任城王这个级别的人物,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活擒的意义都比让他暴尸在这荒郊野岭要大许多。
就算他真的要谋反,那活捉之后,也是用来审问全盘计划,起事同党的重要人证。
这种人证,越高级越有价值。
所以虽然车队已经被团团围住,却没有一个人敢私自上前,他们都在等待着上方的军令。
陆希道忽然望了一眼身边的幂磾参谋,问道,
“平城方面,可有吩咐?”
幂磾人轻咳了几声,陆希道心领神会,摆手吩咐道,
“围而不攻,静观其变。
本将军于密使有大事商议,以拟下一步行动。”
“喏!”
小校领命去了,陆希道的亲随也全部撤离。
他们要谈的可是谋反大事,焉能多留一耳?
陆希道微笑着对幂磾人说道,
“先生现在可以说了。”
幂磾人呵呵一笑,忽然五指箕张,抓向陆希道肩头。
陆希道乃是鲜卑武家步六孤氏之后,作为长房长子,是被家族重点培养的人物,从小弓马娴熟,武力出众,纵不能说是万人之敌,那也是万里挑一的猛将。
他之所以敢遣散亲信与幂磾人私晤,
一是因为对方持有平城方面的信件证明身份,送来了截击任城王的密令;
二是因其从戎十二载未逢敌手,他对自己的武力有足够的自信!
他见对方来抓自己肩头,冷哼一声,不管不顾,自去腰间拔剑。
眼见对方五指即将扣拢,他右肩一振,脑海里已经自我脑补了甩脱对方控制,同时抽剑回斩,一招制敌的帅气画面。
以他弓开二十石的臂力,他绝对不相信有人能将他一把制住……
哎?
陆希道忽然感觉抓住自己肩头的是一对铁钳,完全不是人类应该具有的力量,在他一挣之下,对方反而握得更紧了几分。
他的剑才抽出大半,忽然自琵琶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手上再也使不出力道,整个右臂一瘫,当啷啷长剑坠地。
附近亲卫感觉有异,忙抢了回来,却见到自己的主帅已被人卸了肩膀,反拗了脖子,如擒鸡仔一般捏在手里。
幂磾人的声音坚定而肃杀,
“传令!
陆希道勾结平城旧族谋反,证据确凿,业已成擒。
所有人等弃兵器降者,无罪。
敢反抗者,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普六茹丑奴将军将会收编你们的部队。
请幢主以上将领全部自缚挂钮,等候问询。
事关生死,切莫自误!”
这消息被传令官送出,满山哗然,挡在道路上的那些士兵顿时变得六神无主。
方才整齐的枪阵,眼下已经是横七竖八,一如嘈杂耳语的声浪。
元澄早就招呼元颐换过了衣衫,带着元颐元法僧登上车顶,朗声喊道:
“任城王元澄,阳平王元颐,龙骧将军元法僧奉上命护兰若比丘至虎牢共襄郊祭。
今有陆希道谋反,欲挟王逼君。
幸有保义军早得消息,混入亲军,先擒贼首。
尔等为奸人所误,此时不降,是等着被下狱诛九族吗?”
两位王爷,一位准王现身,车行仪仗又确实以比丘比丘尼为主。
事实在前,也不由得这些大头兵不信服。
如果陆希道真是谋反,此时主帅已经被擒,他们这些大头兵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