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金芝的回归让数万人骚动,紧张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方家一干人以及五色头巾将领们欲要将人留下,想要私下里询问前往江宁城的经过,没了头巾却占据七成人数的教众大怒,尤其是原本隶属于苏、湖、杭、衢、婺、处、台、温、明、越大小旗主、坛主、头领们极为强硬。
“哪个要敢扣押了圣女,我苏州兄弟绝不与他干休!”
“还有我湖州兄弟!老子倒要看看,哪个敢扣住圣女!”
“放开圣女!”
……
数百大小头领恼怒上前,四五万人拿着刀剑棍棒上前,刚刚松弛了的紧张气氛瞬间暴涨数倍。
“住手——”
方金芝大惊,一把推开面前的方肥,大步流星走到包道乙身边,看着老人苍白面孔,一脸的担忧。
“天师还好吧?”
包道乙微笑点头,笑道:“小山长没有责怪《检字典籍》的事情吧?”
方金芝情绪瞬间低落,低头道:“他很生气咱们做的事情,说……说咱们是废人、脏人,说……爹爹死,咱们可活……”
方天定猛然上前,一脸恼怒道:“金芝!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
众人不语,方金芝正待不理会方天定话语,正要把在江宁城时情景说一遍,方十七突然上前。
“金芝,俺们都知道你与那小子不清不楚,知道那小子可以放过了你,但你莫要以为就可以欺骗了俺们所有人!”
方十七站在所有人面前,一一看向无数没了头巾的兄弟……
“教主登基称帝,宋国又怎能允许我方家所有人可活?金芝若言我方家一门所有人的命来换你们的命,咱们还可以勉强信了一半,可她却说只要教主一人的命,你们谁信——”
“欺骗……那该死的小儿为何欺骗?因为他想要了咱们所有人的命——”
……
无人开口,数十息无人开口,造反了,称帝了,方家与赵家已经没了任何缓解的可能,所有人都相信方家老幼会死,不仅方家上下皆死,所有的大将、高官都要死,而这些高官重将、教众高层全都在摩尼教嫡系五色旗中,这也是为何五色旗会与杂色旗对峙的根本原因。
五色旗没有退路,都要被砍了脑袋。杂色旗不同,在看到杭州张贴的告示内容后,杂色旗数万人就知道,他们有活下来的机会。
可现在,蔡鞗告诉他们,告诉山洞里所有人,只要方腊一人脑袋,其余的人都能活,谁信?闹腾了这么久、这么大,却只要方腊一人脑袋,谁信?谁敢信?
没人开口,这一刻,绝望,灰暗死气在山洞蔓延……
“我信。”
就在所有人绝望时,藤床上的包道乙看着呆愣、不解、犹疑的方金芝,微笑指了指床沿。
“给老道说一说小山长。”
包道乙再一次开口“小山长”三字,不断弥漫的绝望、死气猛然一顿,无数人看向坐在老人身边低头女人。
“他……他听生气的,一……一开始时只是翻看《检字典籍》,两个时辰都没理会金芝……”
“嗯,小山长有理由恼怒,之后呢?”
“他……他骂咱们是废人、脏人……”
方金芝更是把头颅低了下来,把蔡鞗如何愤怒骂人的说了遍,唯恐自己不够聪明,唯恐蔡鞗欺骗她,唯恐他的目的是砍所有人脑袋,也没敢省略什么的,几乎就一字不差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其实……其实他也不是说俺们真的是废人、脏人,他……他的意思是……是咱们摩尼教的方法不对,说……说咱们摩尼教和儒教……就是那些书生,说摩尼教、儒教与佛教、道教不一样。”
“说……说佛教、道教都是为了自身,修行的是自身,即便道士救世,也是因自身的天道……说……说摩尼教、儒教其实与他弄的《为民党》差不多,是政党,只是……只是咱们不如儒教,儒教有圣人典籍作为党章,咱们没有……”
包道乙微皱思索……
“咱们的教义不是那……党章吗?”
方金芝低头许久……
“金芝……金芝没敢说,估计说了也会被他骂,金芝在杭州时与郭先生读了几日圣人典籍,觉得……觉得比圣教教义好些。
“他……他说……咱们摩尼教与儒教的根本都是好的,都是想让百姓好,只是路子不一样,书生通过读书、科考、为官,通过做官来实现对百姓好的政治理想,而咱们是……是通过破坏、暴力推翻坏的,建立一个好的朝廷来对百姓好,可……可咱们根本没有想清楚怎么建立一个好的朝廷,所以他才说咱们是废人,是……是脏人。”
方十七不喜说道:“咱们怎么就没有想清楚建立一个好朝廷了?你是那蔡家子的女人,自然是向着他!”
方十七开口便是“蔡家子女人”五字,方金芝又羞又怒,蹭得大怒站起。
“谁是那坏人的女人?想好了?你们怎么就想好了?是你们这些个个都是大将军,还是你们个个都是丞相尚书?”
“律法呢?你们杀人、抄家,他们就算有罪,他们的妻儿难道也有罪?难道有钱就有罪?难道读书好做了官就有罪?”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你们给那些人公平了吗?你们给过山洞里的女人公平吗?是人就有聪慧愚笨,就有勤奋懒惰,难道整日躺在床上不干活的烂货就该锦衣玉食?勤奋聪慧的就该刨土乞讨?”
“你们给过他人公平过吗?”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