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低头不言,气氛有些诡异、尴尬,孙邃等人并不认识眼前病汉,但看到酒娘时,才知道眼前汉子当是那日草棚藤床上病汉。
他们不认识杨志,蔡鞗也是没有见过,当日只是在草棚匆匆看了一眼,见汉子脸上特殊胎记时才想起梁山贼众中有这么一号人,离去时也留下较多银钱。
孙邃、王贳等人不识,赵福金不识,蔡鞗也只是听说过,直到杨志站在面前才确定身份。
见赵福金疑惑不解,蔡鞗又指了指低头不语的杨志。
“相公之前也是没有见过他,只是从五娘嘴里听说过。”
蔡鞗想了想,说道:“此人是天波府杨家之后,怎么说呢……应当是功勋后代中的异类。”
赵福金更为怪异看着蔡鞗,低声问道:“相公,天波杨府的人怎的……怎的成了这般?”
蔡鞗不由笑了,指着杨志笑道:“所以说他是功勋之后中的异类。”
蔡鞗又莫名叹息道:“什么样子的个性决定什么样的人生。福金是公主,自也知道功勋之后的去处,他是个武举,也顺顺当当进入了殿前司,就这性子吧……傲的紧!你再看看他的长相,就你爹那种喜欢奢华、美好东西的性子,能喜欢这种长相的人才怪了呢!”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官家不喜,下面人自也不喜,殿前司就是跟在你爹身边站岗、把门的,又怎能得了个好差事?”
赵福金知道自家相公的执拗性子,但凡提到爹爹时,若不讥讽几句就不会舒坦,也只能苦笑任由他胡言乱语,不过对低头不言语的杨志却来了兴趣。
只见蔡鞗继续说道:“人呐就这回事,人长得丑,有了短处就不愿让人瞧不起,性子也就显得孤僻、高傲,本就长得丑不被官家喜欢,性子再傲了些,再不懂人前溜须拍马屁,见人就眼睛长在脑袋上,自也不能被顶头上司、同僚喜欢。”
“所以呢,他就成了边缘之人,稍有过错就被踢出了殿前司。”
“唉……”
蔡鞗叹息一声,缓步走到杨志面前。
“杨府衰落了,不仅仅因为杨府人丁不足,更多的是没人愿意杨府成为种家那般存在,好不容易在殿前司当值,做人就该圆滑一些,对你对杨府都好,可你偏偏是个执拗、孤僻、高傲性子。”
“人情冷漠,大家族更是如此。你丢了殿前司,得罪了殿前司大佬、同僚,杨家想要再将儿郎塞入殿前司就要困难许多,若明着照顾你,你杨家日子会更为难过,这点你得明白。”
“所以你贫穷了,所以你不忿杀了人,杀了人,若无杨家操作,若无五娘打点,你哪里能去了大名府,又如何被那混账姐夫看中?”
蔡鞗又苦笑道:“生辰纲……不过是给老蔡太师送的礼物,丢了又有多大紧?有五娘活着,老蔡再如何也不能对你一个晚辈如何?怎么就跑到了梁山为贼?”
……
“在梁山杀过无辜没?”
……
“没……没……”
……
杨志是个性子高傲的人,蔡鞗也觉得他不会轻易杀害无辜,要不然也不会混的这么惨,梁山军跟着朝廷大军离开时都不带着他。
“给你两个去处,其一,前往大明岛,五娘现今留驻大明岛,岛上有数万政和八年辽北作乱汉民,另有摩尼教蛊惑的十万打砸、伤人的百姓。”
“十数万人,还都是造反作乱罪民,有五娘守着,有族内老人看押着,短期内不会出现什么乱子,但岛上看守的力量还是弱了些,需要一个年富力强的总管看押,你若愿意,可以尝试一下,但你要记着,你只是总管,不许插手朝政。”
“第一个选择是大明岛十数万罪民总管,第二个选择,留在我身边,先在我身边做个侍卫,至于日后……看情况吧。”
蔡鞗转身看向赵福金、孙邃等人,看向走出门房的邓肃、张元干等人,笑道:“今日本都护只是游玩、散散心,没想到竟遇到这么多认识之人,更没想到会有再见十姐的一日,想来今日是别想舒心游玩了。”
赵福金不知道蔡鞗与董香儿的关系,其他人却甚是清楚,当然,蔡鞗也知道为何这些人会与董香儿厮混在一起。
蔡鞗不愿再停留在让人不舒服的楼船上,拉着赵福金就要离去,张焘突然上前。
“且慢!”
蔡鞗脚步一顿,早就看到张焘一群人,尽管不知道姓氏是谁,脑中也只有过开封城外一次模糊印象,但当日的诘问他可是记忆犹新。
蔡鞗停住脚步,转身打量早已模糊之人,不屑道:“先生有何赐教?难道有了文人之‘仁’答案?”
众人一愣,张焘这才想起数年前阁亭“文人之仁”事来,眉头不由紧皱,张嘴想要把各种典籍的“仁”一股脑全倒出,可张了嘴却发现没办法辩解了。
蔡鞗见到这些人出现,就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无非还是想让他吞下的五十万顷田地吐了出来,什么朝廷啊,什么大义啊……
在蔡鞗看来屁都没用,五十万顷田地本来就是他用来养民,或是说收买无数民心的,田地是如此,投入数千万贯亦是如此。
赵佶不傻,朝臣不憨,眼前一干人更不是又憨又傻的傻蛋,但凡有点眼光的都能一眼看出他要做什么,可那又如何?
五十万顷田就是一成佃租!
数千万贯就是投入了民间,不仅之前花费了数千万贯,之后还会花费更多钱财!
谁能说他不爱民、不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