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从厨房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愤愤不平。她不说与沈从嫣听,沈从嫣也清楚,凭着她这个“痴儿”的身份,她的丫头肯定也得不了什么好待遇。寒烟见沈从嫣还是那般呆呆的坐在床边,只盯着她不说话,似乎也习惯了,只是交代了几句要她趁热吃,便福了身子下去了。
沈从嫣目送寒烟离开,望着桌上那些剩菜残羹,自嘲的扬了扬嘴角,倒是阖目帮自己把起脉来。景云瑶身子这般单薄,如今内里火烧却外在冰寒,加上脉象虚弱不堪,鼻塞声重,四肢酸痛,该是伤了风寒,并且已经一段日子了。沈从嫣卧于床上,想着景云瑶为景府的嫡长女,却得到这般无药无食的亏待,真真儿寒了心。景云瑶尚且如此,那景泽岚又该如何?听黄婆婆的话意,景泽岚应该也在这院子中。
一念及此,沈从嫣再也躺不住,不顾身子的虚弱和疼痛,一溜烟起了来,随手搭了件衣裳便出了门。京师的冬日就是冷,沈从嫣自打入了冬还没出过房门,这下出来,着实让冷风打了个透。她哆哆嗦嗦的于风中行走着,前几天才下过雪,地上有些未化的积雪结成了冰,黄婆婆也没有差家丁来处理,所以沈从嫣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大姑娘,大姑娘!”还是在外面覆盖着积雪的空地上正挖着什么的寒烟眼尖,看到沈从嫣出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吐着白气焦急说着,“大姑娘,天儿这么冷就别出来玩了,万一受了风寒可怎么办?黄婆婆肯定又会说三道四了。”
看来寒烟还真是把自己当做痴儿了,当着自己的面儿什么都敢说。沈从嫣淡淡的摇摇头,开口道,“我要找岚儿,岚儿在哪里?”
“二少爷?二少爷这会儿肯定在屋里骑木马呢!那可是三夫人好心,差红梅苑的姐姐们送来的。”说到景泽岚,寒烟立即拉着沈从嫣的手臂,没大没小的在前头跑着,“大姑娘快来,寒烟和您一齐跑,看谁跑得快,看谁先找到二少爷!”
沈从嫣自然对这游戏没什么兴趣,只是表情讪讪的在后面跟着,二人迅速绕过冰雪覆盖的地面,往西厢而去。寒烟手熟的推开西厢第一间房门,方才拉着她进去,一指前方道,“这不,二少爷在这里呢。”
顺着寒烟的手指方向,沈从嫣望过去,却见一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衣衫散乱,上面多有油渍;头发乱糟糟的,遮了脸庞,看不清模样。景泽岚没有因为进来外人而觉得不快,此时正光脚骑于一个孩童玩的旧木马上面,脚丫虽然冻得通红,他却摇晃的开心,边摇还边说着,“小木马,跑得快,得儿——驾!小木马,快停下,吁……!”
景泽岚看起来与景天佑身形相似,虽然瘦削了些,但能看得出身材高大,若膳食得当,该是魁梧的好男儿。只可惜如今却在沈从薏的陷害下邋邋遢遢呆呆傻傻,沈从嫣紧紧攥起了拳头,几乎对沈从薏恨得咬牙切齿。
任天下哪一个娘,看到自己的孩儿落得如斯田地,不会心碎难过、气愤异常?沈从嫣紧握的拳头砸在有些灰突突的墙壁上,手指骨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又吓得寒烟一激灵,她终于感觉到,今日的大姑娘与往日疯疯癫癫的大姑娘有了些不同,那是一种气势,一种现今当家主母沈从薏才有的气势。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管我岚儿?他可是景府的嫡子,未来要接管整个景府的!”沈从嫣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颇有条理,让人深觉她绝非呆傻之辈。
寒烟也被唬住了,战战兢兢道,“大姑娘,咱们这边的条件,您是知道的……所有可支配的银子都在黄婆婆那里,我们这些小丫头说话没分量,也是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好一个身不由己!黄婆婆,亏得之前我如此信任你,你却狼心狗肺,与那毒妇一起委屈我儿,我怎可就此罢手!”沈从嫣一拂衣袖,转身离去。寒烟因为沈从嫣突然的转变,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次倒是轮到她傻傻的立在原地,直到北风从四敞大开的门外直接吹进来,她才颤了颤身子,若有所思的出了门。
之后这一整天,沈从嫣什么都没吃,就只是穿好衣裳捂着被子躺在床上,两眼直直的望着房梁,那模样倒是挺吓人。丫头婆子多的地方,事儿就特别多,因为寒烟无意间说出了几句沈从嫣有些不对劲儿的话,这些话很快便传满了整个院子,也就理所当然的传到了黄婆婆耳中。
其实自打上午时候见过景云瑶之后,黄婆婆这心就一直没定下来过。十八年前知晓沈从嫣葬身火海真相的人,整个景府唯今只有两个,一个是纵火者沈从薏,一个是见死不救的她,其余丫头都被遣散了。而景云瑶今日说的那几句话,那些她本不该有的表情,还有丫头之间的传言,总让她觉得周身冰冷,好像被鬼缠一般。心急之下,待用完了晚膳,黄婆婆倒是特意将寒烟叫到正房最边缘的耳房中,满脸横肉的望着她,直让寒烟双腿发抖。
“今儿晚上叫你来这,可知道是为什么?”黄婆婆见寒烟不敢抬头,更不敢开口,便自行抛砖引玉。
“回黄婆婆的话,奴婢……奴婢不知道,还请黄婆婆明示。”寒烟也知道是自己这多嘴惹下了黄婆婆,这会儿后悔的直想撞墙。对于黄婆婆,她一直是非常恐惧着的,当初她的姐姐飘絮便是因口头上得罪了黄婆婆,被其冠以家法棒打后,直接赶出了院儿,变得呆呆傻傻。事儿传到沈从薏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