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混乱进行到最巅峰时,雅莱丽伽仍被关在那散发奇特虹光的球状透明薄罩里,思考这件事何以横生意外。她原本的计划倒也不见得很顺利。不管她在外港碰到的那个人为何对她要给她眼下的骗局——也许某种试探,或希望迫使她帮忙做点福音族擅长的事——她想再见他都不会那么容易,可至少她也摸清了那位城主的一点性格。她猜想他永远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丢下一个决斗请求,那意味着和这人交涉多少是得兜上几个圈子的,要有许多轮往来和试探,好几次言语交锋,或许还有几个谜题得解。
现在这些故弄玄虚的中间流程大约是全部省下了。哪怕是最爱出谜题的人,她心想,倘若面对着一头埋头猛踩他房屋的巨兽,可也不得不收起多余的言语来。
风在整个金厅里回荡盘旋,已经不像最初那样猛烈,然而经久不衰。它那持续的躁音正似野兽在黑暗里长嗥,使听者由战栗至麻木。所有视线能及的黄金守护者,要么被扫下那无底的深渊,要么就融化成一滩粘稠的金液。雅莱丽伽分出一点精神给它们做了统计,晓得有大约三百四十二个黄金守护者已被销毁。她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同一只被反复杀死,因为它们全是从那通外外界的唯一阶梯上涌来的,当她用视线探寻阶梯的另一头时,只能看到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朦胧幽蓝。
那或许是一扇门,正如门城中其他跨越了星层与时空的门户。有时这些门扉尽管看起来敞开,实际上却壁垒森严,若不能给出正确的口令,强行穿越只会遭来难以预料的灾祸。
她在进入门城前已向荆璜强调过此事,而荆璜显然也听了进去。在最初的冲突里他抓住过两三个黄金守护者,向它们索要出入的口令。这些忠诚的魔像自然没有屈服,而他则固守在通往天平的阶梯尽头,把源源涌来的守护者们打落阶梯。起初他会挥动袖子与手臂,或是让燃烧的翠星瓦解对手,直到他发现一个更方便的法子。他坐在那儿,用他那根性质奇特的白绳沿着阶梯横悬盘绕,形成一个极为狭长的索套。当足够数量的黄金守护者沿着那阶梯滑落时,索套便上升收紧,卡陷在守护者身躯与底座的空隙间,把它们七歪八倒地挤成一串,拽向下方的黑暗。这下他算是彻底解放了自己的双方,于是便坐在阶梯的尽头,陷入了雅莱丽伽经常观察到的那种走神状态。
当事情发展到这一阶段时,雅莱丽伽试着呼唤他的名字,使他目光茫然地望向自己,看上去仍有清醒的神智。
“怎么了?”她问道。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得到答案,因为荆璜的嘴唇明显地蠕动了一下,像在酝酿自己的措辞。但紧接着他便迟疑了,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甚至把脸偏向另一边,假装听不见雅莱丽伽说话的声音。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态,即便是在他们认识的最初也不曾发生。雅莱丽伽感到自己的胸膛里有一点微弱的压闷,就像是突然间没入深水,但那并不影响她的头脑继续运行。于是她坐在那固若金汤的泡泡里,从头考虑这件事。
在她旁边伸手可及的位置,三个同样牢固的泡泡正漂浮着。在那里头的囚徒全都曾站在与她相对的天平彼端。那小妖精不断叨念着她所不了解的零散音节,而夜魇审慎地保持着安静。它们显然都不打算在这突发事故里给自己招引更多的注意。只有翘翘天翼——如今雅莱丽伽认为她确实本尊——仍然焦虑地盘蜷在她的泡泡里,试图了解现状。
“0305是什么意思?”她冲雅莱丽伽喊,“他是说哪家工厂的型号?还是它设计者的代号?我不记得哪个飞船制造商叫0305!”
雅莱丽伽回答不了这些问话。就连她自己也在这个问题上萦绕多时。有些文明对数字有着特别的崇拜,一些数字指代着特别的神圣或邪恶,还有以数字编织成的密码暗语,这些假设全都被雅莱丽伽统统否决。那不是什么密码,既然荆璜会直截了当地问一个陌生人,他用的词不会有任何复杂的隐语。
“那船,”她说,“他认得那艘船。”
“显然!”翘翘天翼回答道,“这危险的孩子,可我奉命去找他并没听说!这是那位主人找你们的原因吗?”
她的语气绝望但却和缓,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雅莱丽伽还听出她对自己有些信任,尽管她和荆璜实为一伙——曾为一伙,现状只能先如此形容。又一次她身陷囹圄,且照旧是被她所信任的雄性。到目前为止她还不觉得这事儿需要一次严肃反思,但不管怎么样,她得承认自己对可爱的标准或许是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
“你对那艘船了解些什么?”她对她的新狱友打听道。
“那艘纸船?我刚才说了,它的设计非常奇特!我不奇怪那孩子能认出它,如果他认识船的设计者的话。”
“具体说说这件事。”
“什么?”
“那艘船特别的地方。我只觉得它挺小的。”
雅莱丽伽说出了这句违心的话。她对飞船了解的要比透露出来的更多,但现在没什么东西能指出她言语的真伪了。现在她不想解释什么,只想听听别人的解释。
“微型船,”翘翘天翼说,“当然,这是很重要的一点。通常的结论是魔舵最少需要四点五个标准方的体积。如果船只体积比那小得太多,它就没法在以太环境里稳定航行——但那不是说完全不可行。它只是很难做远距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