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倒并不急着离开。
他从容得犹如在自家花园里闲逛那般,在孙妈妈跟前停了下来,笑问她是否真的想通了,准备花费十两银子从他这里抓一剂轻身养颜的药方子。
孙妈妈立时愣住,老太太和佟金雪等人也未曾反应过来,不解为何杜仲的话题会突然转到药方子上面去。他们刚刚在讨论的,一直都是有关于黎敬生的案件和周嘉佑所送的赃物,与药方子可并无半点关系。
老太太她们不知原由,黎雀儿心中却清楚得很。
因为黎雀儿记得杜仲说过的那些话。当时孙妈妈将他拦在宿溪院外面,不准他进去时,他就是用这副十两一剂的轻身养颜的药方子,把孙妈妈气得要脱鞋子去打他。
真是没想到,现如今这么严肃的时刻,他居然又故伎重施。好在孙妈妈没有将他现在的话跟以前的事联系起来,要不然的话,只怕孙妈妈又会气得想要脱鞋子打人。
黎雀儿不想孙妈妈气坏了身子,便走过来一些,将孙妈妈拉到一旁。她这么做并不是要放杜仲离开,而是自己挡在杜仲面前,质问他究竟有什么可以破案的法子,最好快些说出来以供大家参考。
她认为这么问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毕竟是杜仲自己跑过来说有办法破案的。
然而杜仲再一次向大家完美展现了他曲解文字字面意思的本领。
只见他指着被留在椅子上的双色羊脂玉笔架,自觉有理地答道:“没错,我确实是来帮忙破案的。有了这件赃物,府尹大人肯定可以快一点破案。”
在场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半晌,黎雀儿放轻声音,不确定地再问了他一遍:“你所谓的帮忙破案,就是把二娘送你的这件礼物送到府尹官邸来?”
没想到他居然摇了摇头。
大家正期待他会补充更多有用的信息时,他竟笑答:“不,雀儿小姐你说错了,这副笔架并不是黎夫人送的,是黎夫人的大哥周嘉佑周老爷,也就是你舅舅送的。”
黎雀儿心下顿生不悦。
她皱起眉头,气恼地瞪着杜仲。她不愿意认周节妇作娘,自然也不愿意认周嘉佑作舅舅。杜仲只是一个外人,他所说的话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事实,并无不妥之处,可她料定他绝对是故意的。因为她先前就拜托过他,希望他去向黎敬生揭穿周节妇的肮脏诡计。由此,他应当不难猜出,她对周节妇一家人的看法。而今,他还特意强调周嘉佑是她的舅舅,实在令人恼火。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与黎雀儿的想法一致,此时也和她一起瞪着杜仲不放。
一旁观望的老太太和佟金雪也料到黎雀儿心中所想,可她们都不好将此事言明,便都干笑着把事情混淆过去,再接着请教杜仲除了周嘉佑赠送的赃物以外,是否还有其他方面的消息可以帮忙破案。
杜仲推说没有,可他脸上的表情却非常令人费解。
他看似知道一些内情,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或者不愿意告诉黎家人。
既然人家不愿意告知,老太太也不好强人所难,便走过去将挡在中间拦路的黎雀儿拉回自己身边,又让旁边随侍的如秀和水柳二个大丫环送杜仲和宁卓元出府去。
等杜仲的身影出了大门以后,老太太就弯腰将放在椅子上的那副笔架抱进怀里。
在场的都是妇道人家,不便将笔架送到公堂上去。
她老人家亲自走出去,把那副笔架交给衙门外边当差的一个衙役,嘱其赶紧将之送进公堂,不得有任何延误。
老太太的交代,再加上府尹夫人也跟在后边催促,衙役哪敢耽误,立马就跑进公堂,把笔架递给了在旁记录状诉的主薄师爷,并且靠在师爷耳边,郑重申明这副笔架是老太太让他送进来的赃物。
师爷连忙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接着便招了招手,让站在他身后听审的一个人也过来看看那副笔架。
那个听审的人就是先前搜查周府时,负责检视搜查出来的物品的人。
看师爷将笔架慎重地递给他的样子,以及他眯着眼睛举起笔架迎着光线检视的姿态,他应该是古玩行当的个中行家,指不定比黎敬生更加熟悉各种古玩器具。可当他从师爷手里接过笔架时,他却对着师爷弯腰行了一礼,态度十分地恭敬,想来不会是什么富商贵胄。
老太太和佟金雪等人此时已经返回公堂后边的侧门。
她老人家瞧着师爷身旁的那个检视人非常眼生,就要佟金雪也来辨认一下,看看是不是黎康生之前请过来帮忙整理案件的人。
“不是,那人妾身瞧着也眼生,不像是经常在衙门里走动的人。”
佟金雪答了,恰巧这时如秀和水柳送了杜仲他们回来,她又问水柳认不认识那个正在检查笔架的人。
水柳扒在门沿上瞅了瞅,刚要回话,公堂上却听得有人说话。
说话的人是师爷,他和那个检视人已经检查过那副笔架,现在他把笔架端到了黎康生的面前,并且向其禀告:“大人,经袁府的管家检查,这副笔架也是被劫的赃物之一。”师爷说着,就把笔架放在案台一侧,然后凑到黎康生耳后,悄声再道:“大人,这副笔架是杜神医送过来的,据他所言,这是周嘉佑送给他的。”
黎康生微微点头,又用眼神跟袁府的管家确认此事。
袁府的管家就是那个负责检视物品的人。他是遇害袁姓大官府上的管家,一向得大官信任,对于府中拥有的所有贵重物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