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雀儿早在黎家老太太闹着要往府衙后厨去的时候,就转身跑出了府尹官邸。
她心里着急,跑得速度非常快,来不及跟其他人打声招呼。
若不是孙妈妈和棠叶二人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的所有举动,她们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话,此刻她说不定就是单独一个人走到了大街上。
往常时分,黎雀儿很少会出门去走动。即便她真的出了门,也会坐轿子或是坐马车。而且她所乘坐的轿子和马车,上边铺设的门帘以及纱窗都会仔细地掩好,避免被路过的行人瞧见她的容颜。而今她居然敢一个人直接往外面跑,可见黎敬生被收监入狱一事,对她的打击非常地大。
可是黎雀儿似乎跑错了方向。
如果她想将黎敬生从大牢当中救出来,那么她应当去向她的大伯京城府尹黎康生告求才对。虽然黎康生不会徇私枉法,擅自把黎敬生放出来,但至少她能够随时出入大牢,去看望黎敬生。不管是她一个人去,还是跟老太太等人一起去,只要她求得黎康生的同意,那都能行得通。
现在她舍近求远,独自跑到正央街上,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也认为黎雀儿此举有失妥当。
她二人跟着黎雀儿跑了一小会儿,发现她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地四下乱瞅,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去的目的地究竟在哪里。愈加令人不安的是,越来越多的路人停下了脚步,或错愕地站在路边,或笑着从对面迎上来,个个都还特意去打量黎雀儿的容貌体态及其衣着打扮。
黎雀儿并不喜欢那些路人肆意打量自己的目光。不过她现在要去春风阁,可她以前从没有去过,不知道地方在哪儿,也不知道距离还有多远。她准备向道路两旁的路人们打听一下。
于人的小摊旁,询问摊主是否知道春风阁在何处。
此时天气已冷,人们都喜欢吃些热乎暖和的东西驱一驱寒意。因此,卖糖人的小摊前挤满了人,其中要属老人和孩子最多,但也有几个年轻人。
黎雀儿的模样金贵,身上的衣裳饰物也都是上等货色。她往小摊旁边一站,那些老人和孩子们便都怯怯地往边上躲了躲,不敢碰触她的衣服,也不敢跟她有任何直接的眼神交流。
那几个年轻人的态度却很不一样。其中两三个妇人羞窘地站在一旁,另外两个男子则故意靠到黎雀儿跟前。他们先是低头查看黎雀儿头上的珠钗簪花,接着又偷瞧她裙面上悬系着的香囊和流苏。听黎雀儿开口问去春风阁的路,而且神色好似很彷徨的样子,他们便以为黎雀儿家中有人得了重症,必须尽快找大夫看诊。
既然如此,他们把春风阁的方向指给黎雀儿看即可。
然而他们并没有指明方向,反而面带轻浮地讥嘲春风阁的经营缺陷:“正央街上的医馆多得是,何必非要去春风阁呢。春风阁贵死人,里面那个杜神医也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姑娘你起来应该是有很紧急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春风阁白白浪费时间。我们带你去另外一家医馆吧。”
黎雀儿并非要找杜仲看病。
她对这两个陌生男子的建议不感兴趣,就转头去问旁边的人。
恰巧这时孙妈妈和棠叶赶了过来。她们大气都不喘一声,急忙护到黎雀儿身侧。察觉有两个男子特地往这边靠拢,她们立即怒目相向。孙妈妈还屈起胳膊肘,作出一副要打人的姿势,吓得周围的人都往边上再退了些。那两个男子也不得不跟着众人退了好几步,不敢再上前。
把边上的人都吓退以后,孙妈妈立马拉住黎雀儿的手臂,不准她再到处乱跑,又言辞恳切地叮嘱:“小姐,你怎么不交待一声就自个儿往外边跑。外头人多手杂,你又没有坐轿子,指不定哪个不长眼的小子碰撞了你。快些跟我们回去吧,免得老太太他们担心。”
“我想着杜仲的春风阁应该就在这附近,所以跑出来看看,哪知道跑了这么久,也没有瞧见春风阁的招牌。”黎雀儿顺势握住孙妈妈的手掌,撒娇道,“奶娘,你和棠叶肯定知道春风阁在哪儿,我们过去找杜仲吧。”
黎雀儿如此冒失地跑出来,孙妈妈正欲假装生气,好教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样一来,孙妈妈自然不可能马上就答应她的要求。
不仅不答应,孙妈妈还说:“找那个庸医做甚,我们的银两可远没有凑够呢。”
黎雀儿明白孙妈妈是在借机教训她,她也不害怕,反倒扑倒在孙妈妈的怀里,如同小女儿一般地娇嗔,似是在反省自己的错误,又似是在躲避旁人的注视。她清楚孙妈妈不希望她抛头露面,只要她的态度稍软一些,孙妈妈很快便会带她离开这里。
孙妈妈的确不乐意见到黎雀儿站在大街上任人打量。
她招手示意棠叶过来帮忙扶住黎雀儿,自己则目带凶光地将边上围着的人群全部都扫视了一遍。而后,她就跟棠叶一左一右地护着黎雀儿往前边街口走。
等黎雀儿她们三个走出去约摸有了二百步左右,刚刚散开的人群又再次聚集在卖糖人的小摊前。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孩子们吵着要吃糖人的欢快声,大人们呼呼喝喝的训斥声,交织在一起。
除开大人和孩子们的声音以外,突地,又响起了两道不和谐的哀嚎声。
人们颇觉奇怪地扭头一看,竟然是先前那两个格外好心主动向黎雀儿提建议的年轻男子。只见他们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