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节妇此时已经顾不得要作出端庄有礼的样子,就像先前那样,时时刻刻都在心里提醒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各各方面都要有大户人家夫人的德行和仪态,以便在黎府上下的面前留下一个良好的形象。
这样一来,日后她若是真要争作黎府的当家主母的话,自然也会是人心所向。
如今她与黎敬生暗地里已经闹掰了,只差明面上这一层皮子没有撕开。黎府的当家主母,看来是做不成了,她也就没必要再去装什么样子。
只见她眉目一狰,眼光如刀,露出极其狠厉的神态,一个使力就将如秀从回墙下边拽到了外头的大路边上。她指上力道大得瘮人,几乎穿透衣服直直拧进如秀的皮肉里面去,着实把如秀给唬了一大跳。
外面满眼都是雪花,天气冻死个人,时辰又还算早,大街上连只老鼠都见不着。
如秀四下一看,发现朝外头喊人帮忙是不可能的,便赶紧回头,想喊在后门那处看门的小厮们出来给她壮一壮胆,不说要将周节妇和红衣主仆二人怎么怎么样,至少能起到震慑作用,免得自己就这么给她们活活拖到别处去。
周节妇已然发现如秀的动作,未等如秀张嘴呼救,她竟一个闪身怼到后者的鼻子跟前,两人相距的距离不到一个指头大小。她这么突然的动作,如秀根本来不及反应,硬生生地合上了嘴巴,愣愣地盯着她。
“别担心,我们又不是行那种勾当的人。”周节妇语带讥讽,“况且,看你这副模样,也不是能干那种勾当的货色。放宽心,我只是要请你进去给黎雀儿带个话,让她出来和我见上一面罢了。”说着,她又费了老大的劲儿,从袖口里摸出一粒细银子递给如秀,“就带一句话而已,这银子你先收下。”
她边说边把细银粒子往如秀怀里塞,完全不管如秀的反应。
如秀听说只是要自己帮忙进去带个话,渐渐冷静下来,之前的惊慌过去,她的心思又活跃起来。她看了一眼周节妇硬要塞给她的那一粒细银子,甚至还没有一颗米粒那么大,忍不住在心里一番嫌弃。
可是周节妇和红衣二人在她面前虎视眈眈,她不好直言拒绝,就以她现在要去给黎家老太太置办一些东西,老太太要得急,她不能耽误为由,想借机落跑。
周节妇如何样灵敏的人,哪里会让她这样轻易逃走,死揪着她的袖子不放,眼里的厉光越来越盛,恰似两盏大油灯。假使如秀不答应替她办事,那两盏大油灯只怕就会熊熊燃烧起来。
“如秀姐姐,不过带句话罢了,你何苦这样为难。”红衣趋势添油加醋,“前日里我们家老爷闹出来的那一档子破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劳累老太太走一遭。这会子我们夫人亲自过来了,你就去里面知会一声,也烦不了你什么事。”
看如秀还欲推脱,红衣干脆将她的手上挽着的竹篮抢了过来,又把跟在她身后出门的那个小丫环拖了过来,猛地一下抽走小丫环手上拿着的一干物什,只差没有将她二人身上的钱袋子给抢走。
没有了这些装盛东西的物什,即便如秀逮着机会跑去了对面街口,也得想办法回一趟府尹官邸里再去拿些物什出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回来,逃不过后门入口回墙这一关。
周节妇和红衣只要等在原地,不让如秀带着小丫环往前面衙门那边跑就成。
如此这般,如秀也很是无奈,只得吩咐小丫环留守在原地,一方面能够看着周节妇和红衣,防止她们俩拿了物什走人;一方面也能作个人质,舍得如秀进去以后就不再出来。可以说是两厢有利,互为牵制。
红衣原本死死抓着小丫环的手腕,眼见如秀转过回墙后头往府中去了,就放了小丫环在一边站着,自己和周节妇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暗暗商量着一会儿黎雀儿要是真的出来了,她们要怎么与之讨价还价。
不久,如秀就又出来了。
周节妇和红衣还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一见如秀出来得这么快,赶忙分开,各自站在一旁,看着如秀面色不悦地走到她们身前。
“黎雀儿呢?”周节妇先发制人,还作势把手抬高,威胁要将手上的物什扔掉。
如秀悄悄白眼,指着被红衣抓在手里的小丫环,着其先把人给放了,而后再带周节妇和红衣两个进府去和黎雀儿见个面。
她和周节妇这么说的时候,后边回墙下面还站着一个人在偷听,那人就是跟出来打探情况的棠叶。不过周节妇和红衣都不知道,还以为如秀是独自出来的,也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对话,全部都教棠叶听了去。
周节妇本意是要带走黎雀儿,不管是带她去黎府见黎敬生再替自己一家五口说说情也好,还是带她去春风阁撞撞运气,说不定杜仲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打开门出来见客也好,总之是要把她的人给带出府尹官邸。
此刻黎雀儿不愿意出来,而是要周节妇和红衣二人进府去,这对于周节妇的计划来说,可是大大地不利。她免不了要多想一些,便拗着如秀追问其带话是否带得足够到位,是不是黎家老太太也已经知情并且插了手,所以黎雀儿才没有出府。
“三夫人想多了。”如秀低低嗤笑,面露嘲夷,“雀儿小姐尚未起身,这会儿应当还在梳妆打扮。您要是不怕冷,愿意站在这里干等着,奴婢也无话可说。”
周节妇暗自惊疑,考虑了片刻,又问黎家老太太起身没,知不知道她来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