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雀儿闻言大吃一惊,手里的茶杯差点摔飞出去。
幸好她及时稳住神智,抓紧了茶杯的口沿,只有一些茶水溅泼在她的襦裙上。
一旁的孙妈妈和棠叶等人也愣在当场,几双眼睛全都望着周节妇发呆,忘了应当过来替黎雀儿将她裙面上沾染到的茶渍擦拭干净。
还是周节妇拉过黎雀儿的手,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察看了一下她被燙到的手指头,又掏出自己的手绢,俯身帮她清理裙面上的茶叶和水渍。
“你看看你,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还这么地不小心。这茶水可是刚倒的,燙得很,你的手背都快被燙破皮了,快快用冷水冲一冲,免得生起水泡来。”
她一边说,一边将黎雀儿的手拉到自己眼前,用嘴呼气将她手背上被燙到的地方吹凉,同时间还吩咐红衣赶紧去后厨取碎冰。
其实她完全没必要表现得这么夸张。
现今正值荆越国的盛夏时节,天气燥热难当。
在这种气候条件下,除非是脑子发昏,否则的话,哪家哪户还会去喝刚烧好的热茶呀。家境富裕的人,地窖中存有去年过冬时储藏下来的冰块,喝的东西大都是冰镇过的。稍微次一些的人家,也该知道要把茶水放凉再喝。
黎雀儿的身子娇弱,孙妈妈不准她贪凉喝太多冰的东西。
因此,在这夏日午后,宿溪院里准备的茶水一般都是温熱的,既不至于凉了人的肠胃,也不至于把人给燙伤。
她笑着婉拒周节妇过分夸大的好意,适时抽回自己的手。
“我没事,不用麻烦了,二娘。”
周节妇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她没料到自己已经将怀有黎家嫡亲血脉的事情说出来了,黎雀儿的态度却还是这样不冷不热的,甚至还叫她二娘!?
她可是黎敬生明媒正娶的妻子,黎府唯一的当家夫人,又不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妾室,岂能如此侮辱于她!
“雀儿,你若不想认我作娘,以后假使遇着我,便只当作没有看见,从我面前过去也罢,不必这般给我难堪。”
她话里全是委屈求全的意味,行动上也很一致地用手绢轻沾自己的眼角和脸颊,好一派新嫁娘忍气吞声哭唧唧的模样。
她刚刚才用那块手绢替黎雀儿擦拭过茶渍,此刻手绢都已经被染成棕褐色了,她还使劲儿往脸上抹,可想而知,现在她的脸上是何等地狼藉不堪。
红衣站在她的身后,发现她脸上的脂粉被茶水浸濕时,已经来不及挽回,又不好意思明说,怕惹得她心中不痛快,只得马上把自己的手绢掏出来递到她的手边:“夫人……咳嗯,夫人,您的手绢替四小姐擦过茶水,已经弄脏了,不如便先拿奴婢这块将就着用用吧。”
周节妇本以为脸上润潮的感觉,是自己的泪水。
被红衣这么一提醒,她才察觉到不对劲,赶忙放下脏掉的手绢,亡羊补牢般地用掌心拍了拍自己的两颊,再稍稍整理了一下鬓发,强作镇定。实际上她都很想拔腿走人,回去对镜梳妆。
然而,她想对黎雀儿说的话,还没有说话,这时候可不能打退堂鼓。
她无言一笑,将心头涌上来的尴尬之意撇开,继续说道:“雀儿,这回我特意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不久以后我会给你生一个亲弟弟,到时候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你不要再心生嫌隙,把我们当作是外人。”
黎雀儿如鲠在喉,盯着她干瘪的肚腹,根本开不了口。
她也不甚在意,又问了孙妈妈和棠叶有关于黎雀儿的一些日常琐事。
得知黎雀儿不经常出宿溪院,周节妇马上做出不敢苟同的表情,劝她多去兴秋阁里和全俞华玩耍,还要她多去黎家老太太那里走动走动,甚至还主动邀请她一起去庙里烧香看戏。
黎雀儿一径不答言,由着她一个人说。
她的四名儿女有意给她撑场面,跟她一唱一和的。
无论她说什么,他们当中总有一人能够接住话茬,彼此之间搭配得天裛无缝。
宿溪院里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失去了往日的宁静和自在。
过了好久,久到黎雀儿开始用手支着脑袋打盹之际,周节妇终于说够了,心满意足地带着四名儿女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孙妈妈后脚就让人把外院大门掩住,不准再放闲杂人等进来。
两个小丫环也被她派去把守内院的六角门洞,一旦有人在外头叫门,她们就好第一时间进屋里来禀告。
黎雀儿不由得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奶娘,我看他们想要跟我说的话,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暂时不会再过来才是。你实在用不着如此紧张。”
“哼,谁知道那周节妇的肚子里到底有几根弯弯肠子。”孙妈妈板起脸,要棠叶把门关上,而后接着说道,“她扬言自己怀了老爷的嫡亲骨肉,依我看,她是一大早起来不记得洗脸了,脑筋还不太清醒!”
棠叶也连声附和:“就是就是。先前刘媒婆过来说情的时候,我就问过周节妇是不是有了老爷的孩子。刘媒婆还说她是个顶顶有名的节妇,在她嫁进黎府之前,绝不可能跟老爷有肌肤之亲。这才多久啊,她就说自己怀了孩子,母猪都得过一个月才能摸出肚子来哦!”
黎雀儿却认为她没有必要用这种谎言来骗人。
怀了孩子,又不像着了凉那样,过会儿就会被忘记。
她的肚子可是要渐渐地大起来的,哪里瞒得了人。
棠叶急得直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