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不走俺也不走。”林有宝说道。
“就是,把你一个人留下,俺也不放心。要不,咱就听小二的,一家人都走吧。”齐氏说道。
“啰嗦什么?让你们走你们就走,哪那么多话?”林家富拍了下桌子,站起身,倒背着手走出院子。
一家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林家富虽然古板不爱说话,家里家外的事面上都是齐氏在张罗,但林创知道,他才是这家的一家之主,娘其实在关键问题上,是个没主意的。
老爹的这种家庭地位,跟这个时代的男人在家庭中的地位有关,也跟他有见识、主意正有关。
别的不说,就说这样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庭,竟然让他和小妆读书这一条,就足以看出老爹不是一般人。
“小宅,这可咋办?你爹年纪大了,身子骨又不好,可不能把他一个人舍下。要不,你们都走,娘也留下。反正俺们都老了,别说日本鬼子,什么鬼子来也不能冲俺们老头老妈妈的下手吧?”齐氏见当家人走了,顿时没了主意,带着哭腔说道。
“娘,你先别急,俺去劝劝爹,总不能把他一个人舍下。你们先吃吧,俺去劝劝爹。”林创连忙安慰道。
他明白,不把老爹说通,这家子人就算去了重庆,也呆不消停。
……
出了家门,林创一边跟乡亲们打着招呼,一边打听老爹的去向。
听说老爹去了自家地里,林创连忙撵去。
自家地在村子东南,十亩麦子括祖坟都在这十五亩地里。
林创赶到时,林家富正蹲在地边发呆。
林创没有说话,先看了看自家的麦子,发现这时代的麦子跟后世简直没有任何可比性。
一是稀,没有后世那么密,这大概是因为没钱买种子的缘故。
二是细矮,高度大概刚刚没过膝盖。
三是亩产不高,最多也就打个二百多斤,跟后世亩产动辄上千斤相比,这个数据简直太惨淡了。
林创摘了一穗麦子,用手搓了搓,发现青色籽粒还算饱满。
吹了吹皮芒把麦子放进嘴里,边咀嚼边对林家富说:“爹,你说咱家要是搬走了,这地还是咱的吗?”
“当然是咱的,有地契在,谁还敢强占不成?”林家富闷闷地说道。
“如果咱们不搬,日本鬼子来了,如果,俺是说如果啊,如果咱们一家人都没命了,这地还是咱的吗?”林创又问。
“那这地就成了无主土地了,就会被官府拿去,然后再给卖掉。”林家富回道。
“是啊,爹,。咱们是去重庆避祸,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多少年之后咱们回来了,这地还是咱们的。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林创道。
“人在地在,人不在则地也不在……。”林家富重复着林创的话,慢慢品味着。
“爹,祭祀祖先同样是这个道理,人在香火永在,人不在则香火断绝,是不是这个道理?”林创指着地里的坟头说道。
林家富还是没有言语。
“爹,古语说的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重庆虽然遥远,但确实安全。咱们这里离北平不到一千里地,离济南不到一百五十里地,日本鬼子说到就到。爹,这不是同族人之间的争斗,是跟外敌的争斗,绝对是个不死不休之局,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俺大哥、小妆还有没出世的侄子侄女的考虑考虑吧?”林创劝道。
“小宅,你告诉俺,日本鬼子真要进关吗?”林家富问道。
“爹,你不知道俺是干什么的,俺就是搞秘密工作的,接触的就是绝密情报。据可靠消息,日本鬼子将于七月初全面进攻中国。爹,这仗越打越大,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说来的是外**队了,就是三支队那些土匪,咱们老百姓不也是整天担心受怕的?”林创道。
“是啊,俺小的时候睡觉,腰带都是挂在脖子里,光怕跑的时候找不到腰带,一听到土匪来了,赶紧就得跑,跑得慢了就有可能把小命丢了。”林家富附和道。
“是啊,爹,你是一家之主,你要不走,你想俺娘、俺哥,还有小妆,他们能走吗?就是走了,能安下心来吗?”林创见老爹有些意动,赶紧趁了,咱们这次是跟外族作战,不死不休,那要是都跑了,谁跟他们干?咱不能当逃兵啊,将来会被乡亲们戳断脊梁骨的!”林家富看着林创的眼睛,激动地说道。
林创一直以为老爹只是脑子好使,比村里其他人开明些罢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老爹还有这个觉悟。
别的不说,你就看他给三个孩子取的名字,有宝、有珠、有妆,完全体现了只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小农思想。
可万万没有想到,爹还能说出这样深明大义的话。
“爹,你这话说对了。我们中国人如果都怕死,那咱们离亡国就不远了,所以,必须起来战斗。爹,俺可以向你保证,作为你的儿子,俺不是孬种,俺干的就是抗日的事,包括良策也是。这么说吧,你儿子别看是一个人,但你儿子发挥的作用,不会比一百个甚至一千个兵发挥的作用小。所以,爹,只有你们安全了,俺才能无牵无挂,全部身心都投入到抗日中去。”林创也激动地说道。
“好!俺儿没给林家祖先丢脸!你这样一说,俺就明白了,你让一家子都搬到重庆去,是想去掉后顾之忧。儿子,这是大事,爹坚决支持你。”林家富重重拍了拍林创的肩膀,差点把林创给拍到垄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