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广陵驿,因为要换马车去往应天府,大家上了岸。
广陵驿丞到渡口迎接。
驿丞是三十左右的中年人,长相俊美,风度翩翩。一看就是殷实之家的子弟。
呼延锦递上文书令牌,他收验后上前行礼道:
“小人孟琛,恭迎太子殿下。殿下请正堂稍事休息,有人正等着拜见殿下。”
太子与呼延锦被关入地牢时,二人贴身物品皆被搜出,但因没有得到汉王如何处置的指令,家将并不敢随意处置,只将它们集中放在地牢的桌上。
出地牢之前,呼延锦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回这些物件。
孟琛刚请太子在大堂坐下,门外进来一人,竟然是皇上身边的太监福安。
福安脸色很不好,他只比皇太子早到半个时辰。从顺天府到应天府马驿和水驿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迢迢两千余里,硬是让福安换马不换人,五天时间跑到了皇太孙的前面。
原来,在正月初一皇太孙往京城飞马传信的前几天,皇上已经收到应天府的密报,说南都大臣们都在传建文帝的第三子要还朝了。
曾经预言过太宗皇帝死于北伐归途的预言家,预言洪熙帝寿不过半年,这就是上天对篡权者的惩罚。
他甚至预言,应天府乙巳年将遭天谴,届时包括紫金山在内,将会地动山摇。
这个预言家的预言,比任何人的动员更有效。
加上留在南都的,都是些老臣,太宗皇帝迁都这几年,对南都关心愈发减少,这些老臣也多有不满。
大家对建文朝的怀念,就在预言的鼓动下,被无限放大了。
洪熙帝一口老血吐在龙案上,自己派太子去南京,为的就是安抚旧臣,没想到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从密信中请求皇太子坐镇应天府这句话来看,本该已经到达应天府的太子,如今不见踪影。
洪熙帝害怕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张延靠不住,便拟了圣旨,任朱瞻基为龙威大将军,可随意调动南部卫所军队,确保应天府无虞。
福安立即带着圣旨星夜兼程,日行四百里,五天时间到了应天府,可应天府城门紧闭。
问了城外的百姓才知道,大年初三应天府发生了地动,虽然震得不明显,但应天府附近都有感受。
建文帝的儿子,就是在地动中,被守门将军打开城门迎接入城的。
第二个预言又实现了,这个神秘的预言家,立刻在应天府家喻户晓。
福安进不了城,心急如焚。又想既然是打开城门迎接朱文至,那太子是不是已遇不测?
太子走的是水路,水路的终点是广陵驿,他只得揣着圣旨,一站一站的往广陵驿找。
谁知到了广陵驿,说太子没来过。福安绝望的摊倒在大堂地上。
半个时辰后,皇太子一行人到了,孟琛也为福安松了口气。
等福安将圣旨交到朱瞻基手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孟琛叫来驿站的大夫为他检查,才知道他大腿早被马鞍多次磨破,皮肉已经和他的中裤长在了一起。
“孟琛,孤就在广陵驿调兵遣将,孤封你做传令官,你的驿卒为传令使,你可做得到?”
刚才看了福安的伤口,孟琛就已经热血沸腾,现在给他一个报国的机会,他如何不愿意?
呼延锦飞快的起草了太子令,加盖太子金印后,由孟琛派人送往镇江卫、扬州卫、常州卫,此三卫在广陵驿集结,随太子一同前往应天府。
领滁州卫、太平卫、凤阳卫等卫所,直接到应天府城门十里处集结,等候命令。
一个卫所五千人计,三天内,皇太孙能集结的征讨大军应有近十万人。可按回复的来看,却只有一半多一点。
皇太孙大吃一惊。皇权调不动兵,这比朱文至占领了应天府更可怕。
“看来他们抓住了预言这个突破口,相当于得到了千军万马。呼延,你怎么看?”
朱瞻基有些烦躁,这个祸是呼延锦的师傅惹出来的,你师父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从来没见你引荐给我?
现在成了朱文至的帮凶!
花荞不相信自己的阿爹会帮朱文至做事。不过这个地动是怎么回事?他在宝应并没有说过。
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花荞说到:“阿爹说过,汉朝的张衡就做出过能预测地动的地动仪,他经常研究星相,也许这是他测出来的。”
“阿爹?我不是跟你说过,你和这个人没有关系。你的父亲在顺天府皇宫里。我只恨没有早点杀了他!”
朱瞻基冷冷的说。
“我只是想说事实。”花荞不想和他争辩,起身回了房间。
“公主,您说,花老爷为什么会帮朱文至?”灿儿不解的问。
花荞叹了口气说:“那还能有什么?花荣也落在朱文至手上。阿爹许是认为,地震是自然现象,没想到,由他说出来,就不自然了。”
她正想不出个头绪,呼延锦匆匆进来,他牵起花荞的手说:“别生皇太子的气,他现在内忧外患确实难以应付,说的只是气话。”
“我知道。只是想不出怎么帮他。”
“我们很快就要发兵应天府了,今天出发,明天到达城下。城内朱文至的军队有三万多人,我们是他们的两倍。
但他的火器比现在卫所配置的多,而且杀伤力更大。对峙起来,我们的胜算也不大。恐怕还要等更远的军队陆续赶来才行。”
呼延锦担忧的看着花荞:“我真怕......两头不到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