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被攻破了?
府邸之中,安静得像是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清晰可闻。
曹操仿佛凝固了一样,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场上陷入沉默。
作为曹操的根据地,兖州的重要性无疑要比现在半个徐州强得多。
这些年南征北战,战黄巾,敌黑山,平陶谦,破袁术,定张邈,除吴资,殚精竭虑,废寝忘食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像刘备袁绍他们一样,能获得一块大州作为地盘,拥有充足的物资和人口。
现在惊闻噩耗,曹操感觉天都要塌下来,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辛辛苦苦打拼三十年,一朝回头,家被偷了更糟心的事情?
众人许久都没有说话,郭嘉注意到,曹操的拳头握紧,青筋暴跳,脸上甚至已经开始抽搐,整个人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明公!”
郭嘉忍不住第一个说话打破了这死寂一般的沉默。
砰!
下一刻,曹操骤然将桌子掀翻,酒宴洒了一地,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发出撕心裂肺地吼声:“吕布!!!”
紧接着,旁边的烛台,身后的长信宫灯,燃香的紫金铜炉,装酒的银鸟篆文壶,全都被他砸碎。
甚至砸东西已经不过瘾,拔出了腰间的剑,见到什么就砍什么,场上顷刻间乱作一团。
没有人愿意在曹操盛怒的情况下站出来劝阻,所有人都站得远远的,这种情况下,只能等待曹操发泄之后冷静下来,再做考虑。
“呼呼呼呼呼!”
过了许久,在砍掉了最后缕丝串珠门帘之后,满头大汗的曹操终于扔下了手中的剑,一头栽倒躺在了地上,不断喘气,两眼空洞无物,仿佛没有了一丝神采。
多年拼搏一夜之间毁于一旦,在失去了最重要的地盘之后,哪怕是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曹操,也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狂躁,彻底暴怒。
盛怒发泄之后,大脑便是一片空白。
他整个人躺在地上,像是没有了任何生气。除了不断起伏的胸口还证明他活着,那双猩红却又毫无色泽的失神眼眸,空洞得像是一个垂死之人见不到任何光明。
“明公”
郭嘉走上前,想说些什么。
曹操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嗯,你们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陈宫程昱叹了口气,便拱手告退,曹仁倒是还想说点什么,但郭嘉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也离开。
很快场内就只剩下曹操和郭嘉两人,曹操躺在地上,郭嘉也干脆坐到地上,倚靠着旁边的柱子,一言不发。
厅中十分沉默,郭嘉没有安慰曹操,因为他知道现在曹操正处于极度愤怒与十分疲惫的时刻,任何话都有可能听不进去,还不如等他自己先恢复理智再说。
强者之所以是强者,就是因为哪怕有一时的挫折,也不会因此而沉沦。
若是曹操受到这次打击就意志消沉,郭嘉反而会瞧不起他。
不过既然是自己认定的雄主,郭嘉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曹操能够重拾信心,再次振作起来,重新带领他们打出一片新的天地。
天色逐渐暗下来,厅内没有点灯火,整个房间一片暗淡。傍晚日入时分,天空灰蒙蒙的,屋外呜呜的冷风还在往里灌,将厅中的窗帘门珠吹得摇摇晃晃,奏起美妙的音乐。
不知过了多久,曹操像是大醉了一场,恍惚间从地上缓缓地爬起来,如梦初醒,晃了晃脑袋,坐在地上呆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奉孝?”
“在的,明公。”
郭嘉睁开眼睛,露出和熙的笑容,从地上爬起来,双手笼在袖子里,缓缓向他弯腰行礼。
曹操沉思道:“我们打回去吧。”
“嗯。”
郭嘉只是应了声。
这才是他认识的曹操,才是他认识的那位百折不挠的雄主。
“仲德公台他们呢?”
曹操又问。
郭嘉轻声道:“明公出去便可以看到他们了。”
曹操就从地上站起来,缓步往厅外去。就看到在寒冷的朔风中,陈宫和程昱站在廊下。
两个人只穿了一身秋衣,立在原地被冻得瑟瑟发抖,却纹丝不动。
他连忙走上前说道:“仲德,公台。”
“明公。”
二人站在廊下目视远方,听到曹操的声音回过头,便拱手行礼。
曹操红了眼睛,丢了兖州他没有哭,可看到陈宫程昱站在风中等他的时候,他忍不住哭了,眼泪忽然就这样落下来。
“是吾之过也。”
他上前紧紧地搂着他们,哽咽道:“若非我”
程昱微笑着说道:“明公,受些冻并不算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夺回兖州。”
“嗯,我明白。”
曹操擦了擦眼角,轻声道:“将士们连日攻城,也已经疲倦了,城内搜得笮融囤积之物资,发放给士兵,休整两日,再回去吧。”
“明公英明!”
三人同时拱手一礼,赞同曹操的决定。
其实曹操一开始初闻噩耗,并没有立即下令回兖州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已经攻打笮融长达一个多月,长时间处于战争状态,士兵们也有些吃不消,必须要修养一番才行。
如果立即下令回去反攻,不仅长途跋涉,对士兵们的体力和意志力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而且对士气打击也很大,反而容易获得适得其反的效果。
所以曹操现在还算冷静,并没有逼迫才刚刚打完仗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