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放下手中的书本,笑着道:“请他进来吧。”
难楼今年已经六十岁,他从康帝初年就成为了上谷乌桓首领,至今已经三十多年,在上谷乌桓当中威望极高。
此时他面容沧桑,胡子很长,穿着一件洗得很干净,但有些破旧的丝绸长衣进来。
华夏自古以来就有衣冠的说法,汉人向来都以衣服华丽为美。
像刘备少年时就喜欢美衣服。
而胡人冬天穿羊皮袄,夏天穿布裤褶,被称为胡服。
虽然胡服以简便为主,适合骑马作战,如赵武灵王有胡服骑射的说法。
但外观上很不整洁,因此当时除军队士兵以外,普通汉人很不喜欢胡服,将它称为蛮夷衣冠。
难楼是胡人,自然也穿胡服,不过前来觐见天子,还是在家中寻摸了半天,翻找出了一件中原丝绸长衫前来觐见,免得殿前失礼。
从这一点上来看,难楼还是非常紧张。毕竟他也确实害怕刘备这次北上征讨乌桓鲜卑,顺便也把自己部族灭掉。
“化外胡人,叩见大汉天子!”
难楼进来后,见到县衙上方有人穿着天子服饰,连忙下跪磕头见礼。
“难楼大人请起。”
刘备立即站起来,走到厅内将难楼扶起,亲切地说道:“难楼大人无需大礼,我大汉除了国朝以外,平时见到天子并不需要跪拜。”
难楼连忙道:“是我不知礼数,还请陛下责怪。”
“不知者不怪。”
谷撝刘备将他拉起来后,牵着他的手拉到一旁席上,笑着说道:“难楼大人能来,朕就十分高兴了,还有什么好责怪的呢。来来来,长者快坐下。”
“多谢陛下。”
难楼见他态度随和,也放下心来。
其实从汉到宋,在非正式以及如国朝、祭祀等重要场合,大臣平时见到皇帝都不需要跪拜,只需要拱手行礼就行。
难楼久居上谷,与汉人时常打交道,又怎么会不知道礼数?
他这么做自然是把自己身份摆低。
先把姿态放低,然后一通诉苦,再表明自己之前帮助公孙瓒对付袁绍的功绩,顺便说明自己愿意归顺朝廷,不会与朝廷为敌的心思。
这就是难楼此次前来的打算。
除非刘备不顾天朝上国的脸面,否则这一通操作下来,保管刘备即便是真的假道伐虢,也只能作罢。
不得不说,即便是少数民族,能做到难楼这个地位这个年纪,也该有些政治头脑。
但他显然是想多了。
刘备根本就没有把乌桓鲜卑一网打尽的想法,幽州居住的乌桓鲜卑人一两百万之众,全都杀死,那得杀多少人?
所以此次过来,他便是准备开始施行陈暮的少数民族计划,将乌桓鲜卑人,变成实实在在的“汉人”。
就看到他坐回自己位置上后,笑着对难楼道:“朕知道,难楼大人心有疑虑,见朕带那么多兵马北上,心中忧惧不安,朕在这里向难楼大人保证,绝不会对臣服于朝廷的乌桓人动兵,若有违背,天人弃之。”
“陛下言重了,小民绝没有这样的想法,小民祖上是被匈奴人击溃的东胡人,多亏大汉收留,才能延续部落,我难楼部所有部民,愿意为大汉效犬马之劳。”
难楼本来还想着诉苦和表达自己功绩的,没想到刘备直接开门见山,自己原先的准备全都失去了作用,一时把他都给整不会了,连忙拍胸脯保证自己对大汉忠诚不二,绝对不会学蹋顿他们反叛朝廷。
刘备笑着摆摆手道:“难楼大人的忠心,朕自然是知道的。朕也是幽州人,又何尝不知道乌桓人的处境?其实我此次前来,召集尔等部落首领,就是为了帮助你们。”
“帮助我们?”
难楼一时警觉起来,试探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帮助?”
刘备说道:“你们既然居住在汉地,自然也是我大汉子民。无需再称呼自己为胡人,以后你们可以自称为汉人,具体全称为大汉乌桓民族。将来你们的处境,将与大汉子民一视同仁,可以为官,可以去大汉经商,与所有汉人无异。”
“这.......”
难楼怀疑刘备是想吞并他的部族,连忙道:“陛下,小民等都是粗鄙的化外之人,又如何能跟天朝子民相提并论?且我......”
“难楼大人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刘备笑着打断他的话道:“难楼大人心中顾虑我是知道的,但我想请问难楼大人,你觉得在塞北放牧,可是长久之计?”
难楼迟疑道:“祖祖辈辈,皆是如此......”
刘备说道:“难楼大人想想,乌桓至今尚无文字,部落生存艰难,披羊皮住帐篷,每日茹毛饮血,与野人无异。遥想当年匈奴何其强大,一夜之间便分崩离析,曾经檀石槐的鲜卑亦是纵横睥睨,可如今强大的鲜卑又在何处?”
难楼无以回答。
刘备继续道:“朕自己就是幽州人,又如何不知道塞北胡人整日放牧,一旦灾荒年月,不知死伤多少。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又如何能坚持得下去。朕知道难楼大人是怀疑朕想吞并了大人的部族,大人只需要知道,朕绝无此心,朕只是想将乌桓纳入大汉之下,让乌桓人永远可以安稳生存,而不用忧虑随时灭亡。”
难楼动容道:“陛下如何保证乌桓人可以永远安稳生存?”
草原文明最关心的问题,就是部落延续和民族灭亡,因为这个问题每天都发生在大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