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刘铭的肩膀,太史慈便自顾自拿着弓箭去现身说法了,“我不太懂得教人,所以你要自己多看了,或许当你练成的时候,你的轻羔再去一层。”
说着,太史慈手中的弓箭缓缓拉开,刘铭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着,以往太史慈拉弓开箭从来没人察觉。只是尖啸掠过,你已经中招了,除非跟管亥那样饱经沙场的宿将才能被瞄准的时候就动身滚开,否则非伤即死。
太史慈站的笔直,目光慢慢的锐利如鹰,却远比鹰还要锐利。鹰的目光如果说只有锐利,太史慈的眼睛里还多了些其他的东西,当弓如满月的时候,太史慈身上似乎真的有了一股无形的气势。
刘铭呆呆的望着,突然感到太史慈好似山一样的在他面前,就如同今日上午,孔融站在庭院里,跟他讲“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时一模一样。
“嗖”的一声,利箭飞出,穿过停在树枝上的飞鸟,带着血花死死钉进树里。
“你懂了么?”太史慈的声音低沉,浑不似开箭之前的温和。
刘铭恍惚间若有所悟,可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太懂。”
“你若是现在就懂了,我也不用苦练这么多年了。”太史慈微微一笑,山岳般凝重的气势陡然散开,树林中鸟雀这才猛地飞起。
刘铭张大了嘴看着这一切,心道这一定是巧合。
“关将军很傲,张将军看似很鲁莽,其实……”
“其实他很聪明,我知道。”
“现在我算是你先生,我说话你再插嘴我便罚你射箭三千。”
“……是!”
太史慈这才续道:“其实,张将军心中也一样很傲,像他们……或者大言不惭我再加上我自己,都跟孔北海是一样的,都有一股傲气。你小小年纪也有,可是我们都不同,跟玄德公也不同。我们几个粗人,是手中的兵刃给了我们超乎常人的信心,孔北海再过十几年,恐怕学识足以成为一代宗师,而你父亲……则是包容天下的心胸。他不同意很多人的做法,但是他都能够包容,都能够原谅,我相信若是我对他有什么误会,打了他左脸一巴掌,他可能连右脸都伸过来。”
刘铭听着撇了撇嘴,心道那个督邮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太史慈或许是看出了刘铭的想法,微微一笑道:“但是如果换了旁人,玄德公看不起的人物或是近乎不配活在世上称人的家伙,一怒而血溅五步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玄德公日后有所成就,我相信这才是仁义王道。”
刘铭在树立林听太史慈纵论身边人物,恍惚间又明白了什么,那是一股对箭术的自信。就如同孔融深信着胸中那股浩然正气,哪怕明白了浩然正气不能退敌,也坚信这是他们该有的士人之魂。
“太史大哥,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刘铭看太史慈似乎想着自己老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禁心中一阵激动,跟太史慈低声说道。
太史慈愣了愣,转过头去望着刘铭,“你刚才说你明白了?”
刘铭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太史慈,坦然的点了点头,作为一个看了那么多,这种事情绝对不是第一次听了,只是第一次见到而已。
但是在无书可读的大汉中平六年,太史慈惊愕了。
“那好,你去试试,若是不成,还是射箭三千。”太史慈不知道该抱有着怎样的心态,挥手就让刘铭自己去试了。
刘铭点了点头,拿起弓箭深深吸了口气,瞄准太史慈射出的那支箭,缓缓拉弓。
就在那一瞬间,太史慈神色陡然一变,刘铭身上那股极其单薄的影子,旁人看不出,苦练了近二十年弓箭的他如何看不出?!
那是一种对自己手中箭的完全信任,那是一种对自己手中弓箭的敬畏,更是敬畏后无比的坚定。
这样一个少年,怎么可能体会得到他射了无数支箭,消磨二十多年时光才体会到的东西?
好在下一瞬间,刘铭就颓然的垂下了手中弓箭,回头苦笑道:“太史兄,一千支箭行不行?”
太史慈长出了口气,看着刘铭怎么看心里都不平衡,忿忿道:“不行,就三千!”
树林里刘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自己,而那个麻烦就来源于孔融正在写的书信。
他写信叫来的几个大儒,其中就有正在辽东的华歆管宁……至于邴原,不用写信,人家就在这北海的治所,剧县城中。
当年被提着血淋淋人头的刘铭冷嘲热讽骂走的三人,即将要来北海协同办学,而孔融这几日突发奇想,觉得刘铭记性很好,还能举一反三,颇有意动让三人一并教授刘铭。
虽说学者一般精通一到三部经书便足以开宗立派,可孔融更有另一种心思,给刘铭奠定儒学各部经典的基础。凭着刘备师承卢植的关系,日后一封荐书,卢植的师弟、当今头号大儒郑玄传授刘铭,当真能将儒学开辟另一经典也或有可能!
竹简递出,兵士快马奔走,望着另一片墨迹未干的布帛,孔融满脸笑意的收了起来,带着满满走向了邴原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