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已成冬,如北酒一般辣烈。明日船就到达涪陵郡,也就是嘉陵江的入江口。因此,这夜有人高兴得很,又逢有人请喝酒,自然贪杯。
酩酊的,是东葛。请酒的,是向琚。
“哈哈,向大人,想不到我二人联手竟是这般愉快。再过两日,童大姑娘就是奴婢的身份定然拆穿,到时看她是否还能将我们戏弄于股掌。”东葛笑得狂肆。
“东葛大人,童大姑娘若真如你所说是北周官奴,你打算如何?”向琚面带笑容,漂亮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挥,立刻有美婢上前为东葛倒酒。但他眸中无波,幽暗而深邃。
“那还用说。逃奴按律当斩,且两个官差下落不明,她必定知道其中缘故,若心中有鬼,大刑伺候是少不了的。我恐怕她便是死,也会受尽折磨,凄惨无比。”说着这种话,东葛青云脸上却只有残忍的冷笑。
“东葛大人,我以为你向她求亲是惦念旧情,如今竟恨不得她死,难道只因她回绝了你?”向琚眉宇间微拢,又刹那平复。
“我最厌恶欺骗且自以为是的贱民。向大人不觉得可恶吗?那女人如果真是我北周的逃奴,将她当成千金小姐的童氏姬氏,甚至整个南陈都城的达官贵人,可都上了她的当。换作是我,绝不会原谅这种骗子。”东葛青云喝得多,话也多,“说起来,向大人你也被她骗惨了。以她的真实身份,就算给你提鞋都不配。我俩要是早联手,她可能已经是阶下囚了,哪里还能如此逍遥。”
讥冷从向琚嘴角滑过,消于他温和的笑意中,“东葛大人,能证实童姑娘就是你夫人的婢子之前。这些话还是别讲了。我也只不过因为东葛大人你坚持,行期也颇为充裕,才答应你多绕一段路。万一童姑娘确实是泸州人——”他和东葛青云联手?笑话!分明是东葛青云完全让他牵着鼻子走。
“不可能!我肯定童采蘩就是差点当了我小妾的采蘩。就算她彻头彻尾,连性子都变了。我也绝不可能认错。”正因为明摆着,却还得看她嚣扬,更让东葛青云不能痛快,“她怎能料到我们突然改变行程?就算猜到我们的打算。她那条船处于我们严密监视中,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再者,她真传出信去让人作伪,短短数日能准备得毫无纰漏?就怕随抓一大把破绽。更说明她心虚。”
“既然东葛大人如此有信心,我就等着你揭露真相了。”向琚双手捧杯,看似饮尽。其实只碰了碰唇。
这个时候。采蘩正看书。
姬三进来,见她披冬裘抱暖而悠然自得,不由笑道,“你可真是好闲情,过两日,人都要查你祖宗十八代了,你还舒舒服服懒着。”
采蘩瞥他一眼却不动身招呼。“三哥来得正好,我想了一个法子,你看行不行?”
姬三也不客气,坐在她对面,又看一旁的雨清防贼一般盯着他,笑就坏起来,“蘩妹,你把这个大丫头送我吧,看她对我很有些意思,我不介意纳了她。”
雨清惊愕气结。
采蘩都不用看雨清的表情,“三哥眼神不好,看错了。而且这种事由她对我开口,我才能作主,你开口倒像蛮横抢人。”
“小姐,我不跟三公子。”雨清开不起这个玩笑,“死都不跟。”
“既然不肯,那就别热辣辣盯着我,可不是让人误会吗?出去吧,我和你主子要说会儿悄悄话,没有吩咐不能进来。”姬三其实就不想有其他人在跟前。
雨清恼着,生了胆子,把话顶回去,“三公子不能遣我走,我是四房的丫头,只听四房主子的话。”
“这丫头看似老实无趣,原来还有三分脾性。”姬三给采蘩使个眼色,“那就你发话吧。”
采蘩回头对雨清道,“你也该去休息了,换杏枝来便是。”
雨清福身,再愤看姬三一眼,退了出去。她心里想着不管怎样也不能让三公子和小姐独处,赶紧叫杏枝去了。
“比姬莲身边那个蠢丫头好,还懂得把握分寸,不至于没大没小什么话都往外喷。这就是什么主子什么仆,一看就分品性高低。经你我这么一闹,姬莲在府里收敛得多。祖母虽然面上仍疼她,但就我所知,已把她之前送的东西暗地处理了。她即便察觉,此时忙着当新东家,也懒得理。总之,皆大欢喜。”姬府的这场内斗以采蘩的北上暂告一段落,“这全是蘩妹妹你的本事,三哥佩服得紧。”
“三哥说什么呢?这算本事吗?我可是把义母的嫁妆铺子全给出去了,才换得她们欢喜。四房如今没了进项,今后在府里也不知要看多少眼色,就怕委屈得没法说。到时候,还请三哥看在你我曾合作的份上,接济着我们姐弟一些。”采蘩手里的书抬高了,遮住半张面,美目中楚楚可怜。
“蘩妹妹别笑了。”姬三却看穿她的装腔作势,“那个府里你今后回不回去还说不定,而且铺子没白给,姬莲的私房钱可全到你手里去了,加上祖母的九千两,近两万银子。我不能说你发了横财,但知道吃亏的买卖你不会做的。你的性子能让谁讨得便宜?”
采蘩放下书,果然笑意盈盈,“三哥别把我当坏人,姬老夫人好歹是钥弟和雅雅的祖母,我不会坑她,绸缎铺子只要稍加打理,便可补公中缺项。”
其中的意思姬三自然听得明白,一拍掌,“好极,你坑那朵莲花,我心情舒畅。所以,你要我帮忙,那是一句话的事。说吧,怎么帮?”
“等明日,东葛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