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根本用不着叶应有去打听,第二日一大早,负责本地民政的通判胡幼黄送来了更为详细的统计数据,只看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刘禹就明白对方下了多大的功夫,而且将事情做在了前头,怕是提早了一个月还不止。
“......下官到了琼州之后,蒙抚帅和陈府君器重,掌管了一大摊子事,国计民生、经济俗务,那些原本书上的话语,竟是如此的繁琐,让人始料未及,多亏了原来衙中的一帮子老胥吏,才能勉强支撑下来,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刘禹默然不语地听着他的讲述,可以这么说,胡幼黄的经历就是他的事业发展的一个缩影,做事的是人,要人做事并不是空口白牙一句话的事,更不是拿枪一逼,人家就屁颠屁颠地去干了。他嘴里的那些胥吏,若是没有经历过静江城的那次乱子,哪会有多少积极性,而像荆湖那些人的做法,才是这个时空的不二法则,可惜碰上了李十一这个愣杆子,一下子全都折在了静江城下。
心服也好、威服也罢,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做事,刘禹并不在意他们有着什么样的小心思,也许这些人还打着’铁打的府衙流水的官,三年一任到时走人’的主意,孰不知这里已经是一个新世界,有着种种他们所无法理解的规则,只有顺应时代潮流的那一部分,才能最终活下来。
“抚帅说得这种事情,至少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那时工分制还未实行,做工的百姓都是当日结算,或是米粮、或是盐糖、也有些兑了铁器回去用的。因为那些事物要比本地所产的好上不少,便有些商人以银钱或是它物与他们换,一来二去,等到岛上百姓日渐增多,银钱不敷使用,又买不到东西,这类勾当便逾演逾烈,不只是那些事物,就是寻常的粟米、鱼羊都成了可换之物,似这般的换物之所,多在一些富人聚居的营区,渐渐成了常例。”
说到这里,胡幼黄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因为金银无甚作用,有些大户人家,便将侍婢的身契文书拿来交换,左右也要吃饭,还能少张口呢。”
买卖人口!刘禹的吃惊程度不在对方之下,穿越的初期,他就在大都城中见识过真实的人口市场,自己也曾花钱买过奴仆,当然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解救,来到南边之后,同样屡见不鲜,他岳家便有着几百家仆,而他自己家中,光是小妻子陪嫁而来的男男女女就有十多个,这么久以来,早已经习惯了出入有人侍候的奢侈生活,可是乍一听到这种事情,心中依然有些不舒服。
直接颁布放奴令?说实话还真有些舍不得,这就是所谓的‘由简入奢易,反之难’吧,刘禹叹了口气说道:“成玉,你带人去将那些有意出卖仆役的人家统计一下,不拘多少都由官府出面接下来,就用易物之法,作价几何你同他们去谈,换回来的人,男子补入衙中或是军中,女子识字者发往学堂,不识字的去医院、服务社等处。”
“为何不径直补给他们工分?”
对此做法,胡幼黄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既然是以官府出面,走得公帐,那弄来的人自然也算是官府的人,能多一些人手可用,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听到他的问题,刘禹摆摆手解释道:“所谓工分,便是指的劳动所得,本官另可麻烦一些,也不想私相授受,此口不可开,更不可从你我这里开。”
“下官明白了,那些市场呢?”胡幼黄对此心领神会,不过此来的主要原因还另有其事。
刘禹知道他所问的是直接取缔还是纳入管制中,以目前的形势来说,这种私自形成的交易市场规模并不算大,一道禁令下去就能让它们由明转暗,禁绝应该是不可能的,有需求就有交易,这是经济规律的必然结果,后世那么严格的监控,黑市依然无法禁绝,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要官府一体管起来,费时费力不说,场地也不好办,交易大楼之类的建筑还停留在纸面上呢,一时半会儿哪轮得上它们。
“睁只眼闭只眼吧,不过要严格管理出入库制度,服务社的交接班,一定要做日清月结,哪一处对不上,责任人立刻法办,堵住了源头,让他们做不大,便算不上大事情。”
“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胡幼黄出人意料地叹了一声:“不光是咱们这一头,近日过海而来的商家已有不少,他们所携带的货物不在少数,每日里都在打听,倒底哪一天才能开埠。”
“市舶司的事情,不是应该找黄器之么,寻到琼州来做什么?”
“还不是看上了咱们那些事物,对于蕃人的那些,就有些不以为然了呗。”
经他一提醒,刘禹才恍然,他居然把一件大事给忘了,当初能在这里搞出一大堆事儿,打得就是琼州开埠的幌子,现在都过去半年了,这事还没个影,难怪无论是早来的蕃人还是后来的大宋客商,都耐不住要四处打听。
商人逐利,眼光上自然不会差到哪去,现在对面那一头已经陷入了战乱中,一时间谁也不知道何时能安定下来,蕃人所运来的那些地毯、香料、饰物哪里还有人要?还不如服务社里卖的那些民生物资有用呢,虽说海贸有巨利,可也得有命花才行,眼下有这么一个好的货源地,这些人只怕已经记不得当初那个庞大的海路开拓计划了。
“他们的货都以什么为主?”不过刘禹并没有贸然决定什么,有些事情以他的眼光是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