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中南半岛,气温在白日会达到二十七、八度,夜里也有十九度以上,近十度的温差,对于来自于北地的蒙古人而言,是有些难以适应的,征战了近两年,包括战殁在内,这支为数三万多的探马赤军,减员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一,其中多数都是水土不服倒下的,再加上依然躺在病榻上的数千人,骑军万户脱温不花目前能掌握的,还有一万五千骑左右,由于总数的减少,尽管大量马匹或死或病,他还是勉强可以保证一人双马的配置,而处于全军最前列的侦骑,则是三马的高配。
三马?想当初南下时,这可是全军的标配啊,好在活下来的人,多少有了些适应性和抵抗力,没有再出现大面积的伤病。
两年了,这个鬼地方给脱温不花唯一的感觉就是热,夏日里是酷热,秋冬时是闷热,下雨时是湿热,就连吹来的风,都透着一股子暖意,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披上厚重难耐的铁甲了,就连身上这件薄薄的帛衣都觉得多余,可是不能脱,因为随军的汉医说过,瘴热是通过蚊虫的叮咬传播的,他可不想落到病倒的地步,躺在竹子编的那种席上,烧得人事不省,能不能活过来,全靠天数。
除了气候,环境也是一个极大的怨念,习惯了在中土那种遍地都是大道的情况下行军,再看这些大大小小的土邦,走遍整个半岛都很难找到一条结实点的路,遇到雨季的时候,遍地泥泞马蹄子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人得拖着马走,那种糟糕的体验是他不敢回想的,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们才会在接到宋人入侵的消息时,马上做出了反应,再过几个月,就到了该死的雨季,宋人一定会利用天气,让他们付出难以想像的代价,与其那样,就算把马跑死也值得。
在这样的天气和环境下行军,对于人马都是一种折磨,道路两旁那些穿着古怪的土人,看到他们,眼神中透着恐惧、心里满怀怨恨,抬起头又马上低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听着隆隆的铁蹄在田野、乡村间踏过,为了节省时间,他们连扎营的过程都略过了,直接冲入某个村落或是城镇,看中哪间屋子就冲进去,将主人赶出来,留下年轻的女人,碰上那种不识相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的骑兵们顿时就是拳脚相加,脾气火爆的,拔出刀子砍过去也是毫不稀奇。
就在这种乱哄哄的行军状态中,横穿整个暹罗的骑军终于接近了占城的边境,当然那是以前的说法,如今早就划为了荆湖占城行中书省的一部分。
“什么,没有遇上宋人?”
在听到探马回报的第一反应,脱温不花就繃紧了神经,与岛上的土人不一样,宋人始终是他们的心腹大患,哪怕以骑对步,在绝境中,他们依然有一战之力,这是南下以来被大帅反复提醒过的,两年没有与宋人交战,似乎早就忘在了脑后,然而甫一想起,便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
会是误报么?他不相信,这么大的军情,谁有那个胆子。
“回上万户,不光没有宋人的影子,咱们的人也不知去向,城里是空的。”侦骑进一步向他说明了情况,乍一听闻就让脱温不花一惊。
“什么?”
这就无法解释了,要知道,阿里海牙大帅将整整五千新附军留在了占城,再辅以万人左右的民夫,只要决心坚守,这为数一万五千人的城池,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陷落,换句话说,若是宋人有了那样的能力,自己这一万五千骑军也绝计讨不了好,他狂妄是狂妄,可绝不托大。
侦骑得到的结果是惊人的,整个占城从都城到乡村,没有驻军没有民夫连本地土人都没有,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反常让他在暹罗与占城的边境线上停了下来,一面让人继续扩大搜索范围,一面派出信使回报后方的阿里海牙大帅,下一步要怎么办,还是等他定夺吧。
实际上,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阿里海牙有着与刘禹一样的打算,那就是示敌以弱,以占城的这五千新附军为饵,将宋人的大军钓上陆地,水军失了先机,两年以来他也曾通过拼命的造船,试图打破宋人的优势,进而直接攻上那个不大的海岛,可这种技术兵种的培养,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有时候他会后悔,没有顶着压力,留下张弘范这支精通水战的队伍,可当初南下时,又有谁知道,宋人会一路狂退,将整个广西路全都清空呢?
因此,最终选择突入安南,也是不得已的,后勤线越拉越长,对于多达二十万人的军队来说,是个巨大的灾难,五万民夫送来了最后一顿军粮,他只有一鼓作气攻取安南,才能就食于敌,哪怕多死一些人,也能减少一些负担不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元军发挥出了大于平时的战力,颇有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安南人的都城升龙府,只用了不到一天便攻陷,饿急眼的元人在这里尽情地发泄了三天,将安南人数百年的积蓄一扫而光,也让二者之间再无回旋余地。
尽管陷入了无休止的袭拢战当中,阿里海牙比起几十年后的镇南王脱欢那个二世祖,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他一方面通过收买安南上层人物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一方面坚壁清野,让逃入山林的残军生存环境日趋恶劣,逼得他们铤而走险,出来攻打城镇,再利用优势的骑军加以拦截,打了几次击溃战后,残余的抵抗力量已经不足道,甚至就连大部分的安南人都选择了顺从,自觉得帮他清剿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