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光刘禹没想到,也出乎金明等人的意料,天色大亮之后,飞行器将整个三角区域的画面传回来,从码头到营区遍布死尸,当中许多身体还在蠕动。
刘禹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对于高墙下的喧闹声仿佛视而不见,墙头矗立着虎贲军全体将士,所有人都取消了轮值,一支支枪口对准了下面的身影。
“抚帅。”一个亲兵跑上来,在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嗯?在哪里。”刘禹的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金明等人转过头,只听见那人继续说道。
“正往回押解,快到码头了。”
“好,下了船,马上送到这里来。”
亲兵飞快地跑下去传令,刘禹将事情与金明等人通报,几个人都是面露喜色,说话之间也轻松起来,没有这个结果,下面的人还真不好办,毕竟人数太多,一不小心就会酿出祸端。
阿里海牙颓然坐在一个木头箱子上,他并不知道这个箱子里原来装的就是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的那种炮弹,此刻他的身上满是血污,不过并没有受伤,而是为了逃命自己抹上的,没想到趁夜躲进死人堆里,也会被宋人查出来,他终于在近距离看清楚了这支与众不同的宋人队伍,每个人都拿着一支不长的铁枪,那种冒火的铁子就是从枪口射出来的,在甲板上,他还看到了一种粗短粗短的圆筒子,这些远远超出想像的黑武器,让他渡过了最初的艰难,甚至盖过了被生俘的羞辱。
海船很快靠上了码头,他被宋人押下去,由于双手绑在身后,上下之时都被人扶了一把,站在同样是铁梁打造的栈桥上,他看着一个高达数十丈的巨型塔吊愣了会神,两个宋人军士左右将他紧紧挟住,似乎生怕他会从桥面上跳下去,阿里海牙被他们机械地推着朝前走,码头上站满了各色人群,大部分都是熟悉的民夫打扮,还有一些穿着紧身的蓝色衣裤,当中居然还有女子。
与三角区域那个被遗弃的相比,这里显然要热闹得多,码头上已经建起了一排排灰色的屋子,四四方方毫无美感,可是却让他有一种心灵上的震撼,宋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建起了不下三四个类似的码头,显然是做了长期经营的打算,这些民夫人人身材健壮面色红润,也与他心目中的那些完全不一样,更要紧的是,在他们的脸上,阿里海牙看到了一种只属于蒙古或是色目人的自信。
“他便是阿里海牙那老鬼子?”
“鞑子最大的官儿就这德性?”
“就是他把咱们从家中赶出来的。”
“狗日的也有今天。”
在这些人的议论当中,阿里海牙努力站直身体,甚至做好了迎接石块的准备,可让他失望的是,连唾沫都没有挨上一下,自己似乎变成了某种新鲜的玩艺,只不过是人家闲暇之时的好奇而已,这个认知比冲上来骂他打他还要令人难过,这个民族究竟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捉摸不透。
穿过码头上的人群,他终于见识了宋人高墙之后的模样,连接码头的是一条宽阔的硬质石路,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踩上去“
梆梆”直响,再大的雨水也冲不垮,这条路与高墙平行看上去无边无际,还有更多的民夫在挑土或是挖掘,宋人在围困他们的同时,已经开始了半岛上的建设,他能想像,假如有一条这样的路联通各个国家,这片土地就会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一年三熟的稻米,或许可以解决所有人的吃饭问题,那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成就?
“上去!”
被人呵斥了一句,阿里海牙下意识地转过头,那是一个年轻的宋人军士,手中拿着一把更为粗大的铁枪,他看不出对方的官衔,不过能看出那双眼睛中的仇恨之火,就是这个人带着军士将他和几个亲兵搜出来的。
被宋人推搡着上了高墙,阿里海牙才发现,整个高墙都是那种硬质的石块,上面连一点缝隙都没有,难道宋人用泥浆将他们给糊上了?这有什么必要呢,带着种种不解,他一步步登上墙梯,隔了几个时辰之后,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将士。
曾经。
当人群中产生骚动的时候,郑镇国正与人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溃逃中那些挡路的蒙古骑军杀了他不少的手下,这份仇恨一直延续到了天亮,捏只不丁同样很不服气,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炮火,他们之间胜负如何还未可知,至少他的骑军一度占了上风,压得那些汉军节节后退,可是如今全都变得毫无意义,他们只能坐在这里,在宋人的枪口下,成为别人的俘虏。
“那是大帅?”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了高墙上的异常,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汉军或是蒙古人抬起头,一同征战两年多,就算是普通一个士卒也认得自家的大帅,突然看到阿里海牙的身影,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郑镇国与捏只不丁也顾不得再相互敌视,全都站起身,仰头向上看去。
高墙上,刘禹也在打量着这个闻名已久的家伙,一头花白的乱发,既不像蒙古人那样编成辫子扎起来,也不像汉人束成髻子,而是用布包着,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面相苍老,一只鹰勾鼻子占据了大部分的视线,对方同样在打量着他,从那双厚厚的嘴唇中吐出来的,居然是流利的汉话,而且不像老外说得那么婉转。
“刘禹刘子青?”
“眼光不错,你便是阿里海牙?”
“正是本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