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朝廷,在收取了三成的田赋之后,便不再派捐加税,更别说每年三个月左右的差役了,这个约等于后世学生寒署假的时间,其实是一年里头的农闲时节,冬日里沤肥,到了春天才能播种,老天开脸的话,秋天就会有好收成,收获之后的几个月就是闲时,趁这个时候,把无所事事的劳动力组织起来,兴修水利、道路、桥梁等等公共设施,是官府通常的做法,当然了,工钱不给一日两顿吃食还是要给的。
假使这些少年说得是真的,这三个月不光不用闲着或是白白给人干活,还有一些工钱可拿,那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庄稼汉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把子力气,干上三个月,正好过年,用挣到的工钱买点年货,那是以前做梦才敢想一想的事啊,一些老成的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拍拍手喝道。
“只管咋乎做甚,都闭上嘴,听贵人们怎么说。”
被他们称为“贵人”的黄文斌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这是家变之后的锻炼结果,天塌了,做为家里唯一的男子,他必须要成长起来撑起这个家,成为母亲和年幼妹子的倚靠。
等到众人的议论声稍停,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新朝新气象,想当年,咱们也是被元人赶出家园的丧家之犬,如今呢,轮到他们尝一尝被踩在脚下的滋味了,可是这胜利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为了你们能过上好日子,咱们的人还在南边同鞑子拼命,拿命拼来的土地,才是自己的,交到你们手上,假使有一天,元人的余孽跑来想要抢回去,你们敢同他们拼命么?”
这一片空地就是村子里的打谷场,占地颇大,能同时供附近几个村子使用,聚在这里的村民也不只沙头角一个村,听到他的话,一个老者闷闷地说道。
“两年前鞑子打来时,就在监城那里,一千多人扛了好些天,最后都死了,一把火烧下来,什么都干干净净地,连个囫囵尸首都没能留下来,哎,惨啊。”
“你说的可是司马监正?”
老汉点点头:“可不是,也是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哪,监城一下,府里就出降了。”
“俺们村的陈老三,就在城中当兵,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他娘眼睛都哭瞎了,婆娘当场跳了井,连个后都没留下。”
“俺们村也有好些人死在那里。”
“哎,鞑子凶着哩。”
这件事过去才两年,许多人记忆犹新,顿时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一千多守兵倒有九成都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哪家没点沾亲带故,几乎涉及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黄文斌与几个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事情的经过上了《镜报》的英烈事迹专栏,来这个村子时,他们经过江边的那个监城,早就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黑色的焦土,当时根本没往这上头想。
百姓是很实际的,没有人愿意去做无谓的牺牲,他们更在乎眼前,黄文斌转念一想,就有了主意。
“这会子正是农闲时,我需要一些劳力,暂定五百人吧,每人每天包三餐饭食,每三天一顿荤的,工钱每天一斤糙米,按天发放,工具也由公家提供,为期最多一个月,超过时限照样给钱,有没有人愿意干?”
五百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几个村子一凑也能凑得出,不过条件太好了,反而让他们心里不踏实,老农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修水渠还是堤坝?”
“都不是,修祠堂,就在监城那一块儿,把它清理出来,堆个坟冢,立块碑,刻上名字事迹,你们哪家有死难的,都可以报名把名字填写上去,人死总要有个寄托,不能总这么飘着不是?”
众人先是一愣,既而一下子就炸了。
“这如何使得?”
“我可怜的儿啊,总算有人想着要收敛你们了。”
“贵人此举,不吝万家生佛啊。”
“小郎君慈悲心肠,将来必定公侯万代!”
场面上乱起来,许多人纳头就拜,他们几个人怎么拦得住,没想到一个无心之举,比凭空扔一个大馅饼还要有效果,家中死了儿子的老汉更是激动得老泪盈眶。
“这是咱们的事儿,怎能让公家出钱,五百人不算什么,家家凑一凑,一千人还是凑得出的,女人也不用闲着,烧水做饭都使得,用不了一个月,十天就能盖起来,谁要是偷懒不去,老汉拿锄头把打得他下不得地。”
不能怪他们如此激动,元人为了儆示,不准他们收敛遗骸,这么久过去了,只能偷偷去附近祭一祭,如今换了新东家,一来就要帮他们起祠立碑,哪里还坐得住,所谓国家大事,在戎在祀,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没有比让亲人入土更重要的事了,百姓们踊跃参与,正是他的目地所在,通过这件事将人心聚到一起,在作工中加以引导,合作社的成立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诸位的义举,黄某感激不尽,不过事情既然是公家起头,就不会做出白占民力之举,报酬就在府库里,明日你们使人进城去拉,还有铁质工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没有好工具,如何成得事,以往蒙古人在此,限制你们用铁器,因为他们害怕,如今是咱们当家作主,什么好用便使什么,再也不用看别人眼色。”
听他这么一说,百姓们更是欣喜不已,粮食固然重要,铁器也是非常有用的事物,往往有钱都买不到,听闻能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