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 甄应嘉并不太在意苏岚,江南大多数官员都被他收服了。也有个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用苏寒山那招送子女避祸的法子,既然求一个子女平安, 自然不会将那些会带来杀身之祸的秘密告诉子女。叫甄应嘉说,苏岚并不知道什么官场的事。
直到苏州那边传回话来说, 苏岚无故失踪了, 才吓得甄应嘉丢了魂。不但越发盯紧了林如海, 还加紧了各出省口岸的盘查。自然,甄应嘉那头一无所获。
倒是黛玉陡然得知了妙玉和柳湘莲的下落,心中感慨。前世里,自己和他们一样,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性子各有各的怪癖处。譬如妙玉之孤高自诩,柳湘莲之放浪形骸,自己之伤春悲月,表象虽然不同, 内里却是各有各的苦楚。
但叫黛玉没想到的是, 三人的父母,有可能是在同一场官场倾轧中失了性命。且妙玉、柳湘莲之父,皆是值得钦佩的忠义之士。今生妙玉的双亲已经无可挽回, 但是自己父母健在,柳征夫妇也还安好, 无论如何,也要和甄家奋力一争。
自从得知苏岚被接到了宝庆堂, 黛玉自是满腹心事;林如海也有自己的章程思量。
因怕贾敏养病的时候多思多虑, 林如海并不完全瞒着贾敏官场的事, 自然, 凶险处也会粉饰一二,既不叫贾敏因一点消息不知道,反而胡思乱想;也不让贾敏觉得林家处于风险之中,担心过甚。
这日用过晚膳,夫妻两个打发了下人,林如海便将苏寒山、柳征的事,捡了些跟贾敏说了。
贾敏听完,叹道:“我记得苏大人只比老爷大几岁,苏夫人也只最和气不过的性子,没想到苏大人性子那样刚烈,竟然就这样被害了。老爷说苏姑娘安顿在柳郎中家?苏姑娘这样的身份,总是要平安入京才叫人放心,老爷是否有安排?”
林如海笑道:“这原不用咱们费心,柳大人自有安排。”又将柳征的事跟贾敏说了。
柳征、柳行兄弟两个许是一直在祖籍生活,贾敏不识得,但是说起理国公府,贾敏是最熟悉不过的。四王八公皆联络有亲,当年贾敏也时常来往这些勋贵人家。
“没想到柳郎中竟是这样的出身,我当年和母亲去理国公府上做客,依稀听长辈们说过柳国公族中有子弟极为出色,只是因相隔千里,没曾见过,现在想来,这说的便是柳大人了。柳大人既是在松江府做守备,怎么又卷入了扬州府的私盐案?”贾敏叹道。
林如海道:“松江靠海,本就有洋船码头出海;沿海也偶有海匪滋扰百姓。柳征大人在泉州府的时候,最会和海匪周旋,令海寇闻风丧胆;后来调任到了松江府,也打了一批海匪,却查获了大量食盐,只是都没盐引。原来,那海匪却是私盐贩子假扮的。如此一来,柳大人便和盐枭结下了梁子。再后来,苏大人死在任上,柳大人本就和苏大人交情极深,又觉唇亡齿寒,柳大人便将妻儿送入京城,索性放手一搏。”
贾敏听了,感叹道:“原来竟有这许多缘由,如此看来,柳大人倒是铮铮铁骨。只是柳大人说是和盐枭结下梁子,谁不知道盐枭背后之人才是真正的大硕鼠,柳大人此举,难免有些以卵击石。”
这一层林如海看得比贾敏透,“夫人此言差矣,夫人能看透的事,朝廷那么多饱学之士,圣人更是君临天下三十多年了,能不明白。不但圣人明白,那些盐枭背后之人也明白。苏大人、柳大人和我一样,皆是外省调任江南的,这本就是圣人要收拢江南权柄的征兆,那些人又怎容得下柳大人。柳大人即便是在松江,也是如我一般,不得不与之周旋。”
贾敏本就聪慧,一点就透,恨声道:“江南已是一等一的富贵之地,那些人偏不知足,连国法禁止的钱都要去挣,真是贪心不足。将苏姑娘平安送入京城,再将这些硕鼠一网打尽才好。”
林如海自是称是,又柔声劝慰妻子不必过于担心,现下最危险的时刻已经顶过去了,到了反击的时候。虽未透露具体方案,贾敏听了,却安心不少。
夫妻两个说了些官场的事,因林家被盯得紧,贾敏就是有心探一探苏岚,也怕反露了苏岚的行藏,只得作罢。
如此过了数日,前去京城走端午礼的林忠夫妇回来了。夫妻两个风尘仆仆到了扬州,忙不迭的使人回家报信。
恰巧报信小厮回来的时候,林家一家子在后院松快。自从柳行开始给林家一家子调理身体,便说了诸多运动的好处,现在是一家子每日都要抽时间在后院转圈子的。
黛玉听了管事婆子说,除了林忠夫妇回来,同来的还有几个荣国府的人,便问:“外祖家打发来的人是谁?”管事婆子照实回了,说是琏二爷来了。
黛玉听了就笑了。
上回荣国府打发人来江南送信,为的是让林如海替元春在太子妃面前美言几句,那还是有求于人,除了周瑞,也只派了的两个三等仆妇。这一回来的竟是荣国府的长房嫡孙,正紧爷们儿。要知道前世贾琏下江南,那是为了处理林家累世的家业,又莫大的好处;头一回接自己进京都只来了两个三等仆妇。
黛玉只是随口一问,但是林如海和贾敏听了这话,心中也是有气的。他夫妻两个自然不是气前世的事,但是林家明明是恼了二房,贾琏一个长房嫡子来擦屁股,这荣国府行事当真不成样子。
恼是恼了,娘家侄儿头一回来扬州,见还是要见的。林家人瞧了一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