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经过,墨韵刚开始是不肯说的。但是林如海和黛玉都能大致推理出来。墨韵不说,林如海三言两语,便勾勒出了大致过程,和实际情形不差什么。
墨韵只补充了些许细节,比如刚开始她是真想救人。或许,她也想以她内心的挣扎和纠结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天生的恶人。但是这些皆不是她害人性命的理由。
待得还原出事情的经过,贾敏早已泪流满面。
她是林家主母,没管理好后宅便是失职,何况,因着她的失职,险些要了林佑的性命。叫她如何不后怕、自责。
贾敏对林如海道:“老爷,都是我管家不严,才叫人寻了机会。从今以后,我定然扎紧了家中各处,不叫一只苍蝇飞进来。”
林如海之前在兰台寺为官,见惯了官场争斗;后来在九江做知府,又见了人间百态。自然知道有人要害林家,原也怪不得贾敏,劝道:“有千日害人的,没有千日防人的。今日之事,原也怪不得夫人,夫人不必自责。否则,为夫反而无法自处了。说来,那傅试不管受谁指使害人,终究还是冲我来的。”
林如海以前在兰台寺时,职责所在,弹劾过不少人,自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林如海深得太宗信重,出翰林入兰台,中间还守过林老太太的孝,出孝后就官复原职,可见其简在帝心。加之兰台寺本就是三司之一,无人敢报复罢了。后来林如海外放,京中贵族,许多都以为林如海官场失意,便不将其放在心上了。
也是外放这七年,林如海不但得了一双子女,在九江还攒下不错的官声。
现在太宗皇帝突然升了林如海在兰台寺的职位,又点了两淮盐运这样的实缺。许多勋贵官员才回过味来,林如海外放九江,不是发配外省,而是太宗皇帝有心历练他。
一直在兰台寺就职,虽然品级在京城不算极高,但是手上权利却极大。只是林如海少年得志,先入翰林后入兰台,一直近在朝堂,对于官场争斗而言,林如海未免不够接地气。太宗皇帝让林如海在九江历练七年,是让他熟悉了地方上的官场弊端。然后授以兰台寺大夫和两淮盐运使两个要职,是让他做整顿江南吏治的先锋。
江南,太|祖皇帝起势之地。当年天下大乱,各路诸侯逐鹿中原,乱战了数十年。自然,不管哪一路义军,身边幕僚将士多为同乡,太|祖皇帝亦不例外。
打江山的时候,同乡之间更为信任、器重;得天下之后,为了不显得薄情寡恩,当初跟着太|祖打天下的人,也尽皆封王封爵。江南是多少公侯之家的根基所在,官场的水,可谓深不见底。
如今太宗都继位了三十多年,自然不会由得勋贵之后继续在江南胡来,才有林如海身兼兰台寺大夫和两淮盐运使两职,空降江南这样的委任。换句话说,林如海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但是地方和中央集权之争,别说自古以来从未解决过,就是黛玉穿越到的后世,依旧有这个问题。江南的事,哪有那样容易。
地方势大,则钦差性命不保的事自古有之。对方向林佑动手,不过是一个警告;前世里,林如海不就死在任上了吗?
至于太宗皇帝,在黛玉看来也不是个好的。即便太宗要重用父亲整顿江南吏治,为什么父亲外放的时候是去九江,而非江南。无非是太宗怕父亲熟悉地方官场的时候,和江南官员结交起来,成为利益共同体。
站在太宗的角度,他如此用人没什么不妥;但是站在林家人的角度,林如海身怀重任,又人单势孤,江南局势盘根错节,万一有个好歹?太宗显然并不太看重这位传言中天子重臣的性命。
君为臣纲,是这个年代的规则。
想到这里,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是一口叹气,吸引了林如海夫妻的注意。贾敏悔恨交加,又怒又怕,哭得满脸是泪,黛玉倒面色沉静,看似不但不怕,似乎也不惊怒,夫妻两个都深觉纳罕。“玉儿因何叹息?”林如海问。
黛玉轻轻‘啊’了一声,回过神来。今日刚醒来就遇到这么多事,她还没消化过来:“没什么,父亲,母亲,墨韵做出这样的事,咱们会报官么?”
但凡豪门贵族,讲究打断胳膊袖里藏,是不愿意家丑外扬的。林佑虽是落了水,到底救回来了,没什么大碍,林家若是要掩藏此事,倒也不会有碍名声。一旦报官,此事只怕要成他人谈资。
听到报官,贾敏有些犹豫,转头对林如海道:“老爷……”家仆谋害幼主,贾敏这个当家主母自然也面上无光。
林如海听到报官二字,眼睛一亮,暗道:倒是可以通过报官试一试人。于是点头,道:“嗯,报官。”
听到报官两字,跪在地上啜泣的墨韵吓得忍不住发抖,脸色更是一片死白:“老爷,太太,看在奴婢往日曾经尽心伏侍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回吧。”墨韵原本想说瞧在佑大爷并无大碍的份上,但是他知道林佑是林如海夫妻的死穴,到底忍住了没敢提。
贾敏愤恨道:“你还有脸提往日?往日我是怎么待你们的?竟将你等养得这样狼心狗肺起来。若非怕脏了我的手,恨不能亲手打死了你!将你交给官府,已经是恩典了。”
墨韵知道在贾敏这里,没有转圜的余地,又拿眼去瞧林如海。瞧着墨韵带着几分恳求的眼神,想到之前墨韵说自己要纳她的话,林如海飞快的撇开了眼睛。道:“将她带下去锁着,多命几个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