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迎福宫里的人全被带走了,景妃仍旧不发一言。
她还在硬撑。
皇帝和贵妃也都不再说话。
最后是常公公开了口,温声劝道。
“景妃娘娘,您还是把事情都交代了吧,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您的家人想想。”
此话一出,顿时就如同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让景妃心里蓦然一寒。
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常公公。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常公公笑了笑,模样仍旧是恭恭敬敬的。
“奴才不敢。
奴才只是觉得都这么晚了,皇上和贵妃都在这里耗着,未免太费精力了,所以想请景妃娘娘快点把这事儿给了结了。
其实就算您现在不说,等慎刑司那边的审问有了结果,您还是得说实话。
与其被逼到那个份上,不如现在就把事情都交代了。
一方面能全了您最后的体面。
另一方面也能让皇上看在您坦白交代的份上,高抬贵手留景家一条活路。
您说是吗?”
景妃冷冰冰地看着他,她向来是看不起这些阉人的。
可如今竟然连这么个卑贱的阉人都敢逼迫她。
她心里既愤恨,又绝望。
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她认不认罪,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在后宫里,皇帝的态度就代表了一切。
只要皇帝信她,就算罪证确凿,她也能安然无恙。
可如果皇帝不信她,哪怕她咬死了不肯认罪,也没用。
此时皇帝显然是不信她的。
他从始至终都是站在贵妃那一边的。
良久,景妃方才开口,声音无比沙哑。
“我可以单独跟贵妃谈一谈吗?”
洛清寒皱眉,想要拒绝,萧兮兮却先一步开口了。
“好啊。”
洛清寒看向她,没有说话,但从他那神情就能看出,他是不赞同的。
他倒是不怕景妃对兮兮做什么,别说景妃如今病得起不来,就算景妃能跑能跳,也不可能是兮兮的对手。
他只是觉得景妃此人心术不正,若让她单独跟兮兮待在一块,怕是会说些难听的话,惹得兮兮不快。
萧兮兮看得很开:“没事的,只是聊聊而已。”
见她坚持,洛清寒只得随了她的意愿。
他站起身:“朕去外面等你,有事只管说一声就行。”
萧兮兮点头说好。
屋内其他人都跟着皇帝退了出去。
偌大的卧房里,最后只剩下萧兮兮和景妃两人。
萧兮兮一点不自在都没有,大喇喇地坐到床对面的矮榻上,双手往袖子里一揣,视线落在景妃身上,像是闲话家常般问道。
“你想聊点什么?”
景妃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绝对超称不上友善,甚至透出几分怨毒。
“你是故意的,对吗?”
萧兮兮不解:“嗯?”
景妃咬牙切齿地说道。
“今天在云岫宮里的时候,你明明都已经跟我摊牌了,却还是放任我离开了。
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太自信了,我甚至还暗暗笑话你太蠢。
现在想来,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你故意放我离开,故意给我留下最后一点希望。
我为了能够抓住这点希望,哪怕明知道做多错多,还是忍不住最后再拼一把。”
她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邵选侍,肯定会让人怀疑到她头上,可她别无选择,邵选侍只要还活着,就会成为指认她的罪证。
所以邵选侍必须死,而且还得快点死。
多拖延一天,她的危险就多一天。
她指使栀儿买通太监去杀邵选侍,事后有逼得栀儿上吊自尽。
为了减轻自己身上的嫌疑,她还冒着生命危险演了一出被人推进湖里的戏码。
这些计划都是她临时想出来的,未经完善,难免会有很多纰漏。
如果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她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对邵选侍动手,更不会选用买凶杀人这种低劣的手段。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景妃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郁。
“你故意放我离开,故意让我误以为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其实这只是你设下的诱饵而已。
你引诱我迈入陷阱,看着我在陷阱里苦苦挣扎。
在你的眼里,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像个跳梁小丑?
杀人诛心,你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恶毒。”
萧兮兮安静地听她说完,既没有反驳辩解,也没有趁机落井下石。
卧房内安静了片刻。
景妃哑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无话可说了?”
萧兮兮却不答反问:“你想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吗?”
景妃一愣。
贵妃的这个答复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萧兮兮站起身,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手镜,走到床榻边。
她将手镜递到景妃面前。
景妃看着近在咫尺的手镜,光滑的琉璃镜内,清晰地倒映出了她此时的面容。
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眶发红,目光怨毒,披头散发,表情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有些狰狞。
这模样,像极了一个满身戾气的女鬼。
景妃瞬间就被这可怕的景象给吓到了,短促地发出一声惊叫,随即抬手使劲打掉镜子。
镜子落地,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门外立即响起洛清寒的声音。
“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