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行望着面前的孩子,根本不必有人介绍,单看那与自己相似的眉眼,他便知道这孩子是秦小树。
他心下一阵恍惚,说来也怪,自从回到蓝星后,他认真考虑过该怎样像父母解释自己的又一次失踪,以及今后可能的相处模式。可从始至终,根本没有想过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个儿子。
这不应该啊,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血脉。怎就将人忘个干净呢?
“小施主……”这样想着,他站了起来,就要走上前去,可这边刚抬腿,那头小孩子突然睁大了眼睛,然后蹭的一下跑到秦父身边,竟是瑟瑟发抖的将头埋在爷爷后背。
秦父心疼的将孩子抱在怀里,狠狠瞪了缘行一眼,便轻声哄起孙子,可无论他如何劝慰,这孩子仍是缩在他怀中,始终不肯抬头。
缘行不禁诧然,而这时,秦母也带着的阳光少年走进了屋子,见到缘行便愣住了。
还是少年秦朔先反应过来:“大哥?”
缘行含笑点头,视线放在母亲身上,结果先得了个大白眼。
秦母将手中放下,担忧的安抚一阵孙子后,对着缘行就是一阵数落。
缘行怎么办?理亏只能受着。
若不是秦父提了句到饭点,孩子饿了,这顿骂还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当然,尽管对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秦母仍取出专门为缘行做菜的锅,给他炒了几样爱吃的素菜。
中午餐桌上的气氛就很诡异了。
秦小树磨磨蹭蹭的走到饭桌边,一只手拽着奶奶的衣角,既不肯坐到座位上,也不愿去看缘行。
秦母与秦父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神色,这孩子平日里活泼开朗,也不是个胆小的,往日家里来了陌生的客人,也从未见他这样怕过,今天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见到血脉相连的父亲,伤心了?
既然孩子敏感,这时他们也不好说什么,秦母便用着孙子,喂他吃了饭。
缘行早养成食不言的习惯,默默低头扒饭,可能是因为挨骂的关系,对于想念中母亲的手艺,这次竟没品出任何滋味。
孩子的饭量小,秦小树被照顾着是最先吃完的。或许是吃饱了,他回复了些许的活泼,偷瞄了眼闷不做声吃饭的缘行,然后凑到了正对付一根鸡腿的秦朔身边,低声道:“小叔,这个光头不是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住,秦朔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他慌忙附身去捡,可重新直起身子后,脸上竟也露出惊恐之色。
秦父皱眉,秦母则轻拍了孙子后背,呵斥道:“这孩子胡说什么?他是你爸爸。”
至于刚刚放下筷子的缘行,只觉得耳边似轰然一声巨响。
正所谓一言惊醒梦中人。
无数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之前种种迷惑豁然开朗。
是啊,我明明是死了的,可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还活着呢?
只因为自己的身体还在么?
这具身体知冷知热,会饿会困,能受伤也流血,而正是这些因素,即便以他这种境界,竟也陷入我相而不自知。
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验证一番。
“贫僧吃好了。”他站起身,合十一礼后,便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谁知,他刚推开房门就是一愣。
记忆中的房间已然大变了样子,到处都是充满童趣的摆设,角落里堆满了玩具,而最显眼的是那张儿童高低床。
“哦,忘了跟你说,那房间采光好,就给孩子们当卧室了。”秦母这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你的东西被挪到了客房。”
缘行笑了笑,转个方向去了客房。
一关上门,他便跌坐于地,不去在意身体的经脉走向,而是意识放空,细细感受自己的状况,果然,结果大不相同。
这一入定,就不知时辰了。
等他再睁开眼,四周已是黑漆漆一片。
摸索着开了灯,看时钟上的时间,竟已是深夜了。
这次收获颇大,原打算再接再厉,可感觉口渴,便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去厨房找水喝。
只是,等他回返时,儿童卧室的门也静悄悄的开启,一身睡衣的秦朔竟站在门边,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
“怎的还不去睡?”缘行笑着问。
“大哥。”秦朔面带犹豫。
缘行一愣,冲他点点头,先返回客房,果然,少年人也快步跟了进来。
“有什么事吗?”缘行看他。
“大哥,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树看人是最准的,你真的已经……”秦朔满脸的纠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缘行微微一愣,恍惚间,他眼前的少年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善纯。
同是少年,眸中也同样是这般哀伤的目光。
他伸手轻轻抚摸对方的头顶,只是长叹,久无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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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洒下来,照在地上跌坐的僧人身上。
缘行眉头抖动,面上却无悲无喜,经过整夜的摸索,他终于触及了怀真留下的东西。
白茫茫的一片空间,不分上下,亦辨不得方向。
只感觉脚下空空,没有实处,但他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因为站在对面那个僧人,不是怀真又是谁?
只是,与过去记忆中怀真那冷冰冰的留影不同,更不似之前刚出家时的青涩,此时缘行面前的怀真虚影,眉眼圆润目光柔和,竟透着一股亲切。
“这是哪?”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