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老爷摇头,就这一点上他从来没有迟疑过:“如果连最亲的家人都不能保护,我当了个所谓的风临城主,有什么用呢?玄宸,你想想看。如果十年前的灭异你能提前预知,你会不会拼着改天换命遭受报应的危险去阻止一切发生?”
黑衣女使没了动静。
很久,很久。
她只说:“我那时候太小。”
不需要她正面承认,太史老爷心里十分明白。
“玄宸啊,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们两个真的很像。”
心灰意冷的玄宸忍不住给太史老爷下了逐客令:“不。我们不像。您身为风临城主,每当为难来临之际,首先想到的永远是保住家人性命,而置全城人安危于不顾。我们十分不像。您请吧。现在的我没办法开卦占卜了,不知道天璇阁变预言里要死的三人都是谁。就算这第六根指头长好,恐怕也不能继续占卜。为您逆天改命的次数太多,我的灵力慢慢丧失,上天已经拒绝为我开启通往未来的幻境了。”
“唉,玄宸,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大。”
太史老爷细细把星辰塔顶内,玄宸的使用物品一一翻看了遍,其实没什么物品,这层楼空荡到不能再空,除了一张简单的小床,桌子和摆在上面的星轨,还有象征玄宸身女史身份的金乌冠,以及一双碗筷,连一面镜子都没有。
“玄宸呐。从你还很小的时候我就收养了你,这些年来,你的确为风临城付出了汗马功劳。身为城主,我是要感谢你的。可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如果十六字预言中的毁城当真发生,请一定要保我家人平安。”
“当百虺入城时,”玄宸反问,“如果我的法力只够保住一方。你要谁呢?你的家人,还是风临城。”
太史老爷面色惨淡。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翻来覆去、十分煎熬地反复思考过。
“我的决定没有变。”太史老爷喃喃道,“玄宸呐,不怕你说我这个城主当得不合格。我的确不是个好城主。或许,我根本就不该当这个城主。历代太史族长在正式继任风临城主位置之前,都会得到金乌神的赐梦,并立刻起航出海带回金乌神。这个与上天立下的约定,到了我这里就断掉了。我从来、从来没有在梦中见到过金乌神。这个城主我当的名不正言不顺吧。”
“说您没有担任城主的资格,玄宸不信。按照两个甲子轮回计算时间,金乌神确实该降临了。一定是哪个环节漏掉了什么,你才没有得到托梦。刚才我已得知,金乌神使祁北来到了风临城,太史老爷还是去拜见一下为好。不知这位金乌神使是什么模样,若他知道您选择置家人于称重千万百姓之上,会有何想。”
她惨笑一下,发现自己跟太史老爷早就绑定在了一条摇摇欲翻的小船上:“我在说什么呢。您是城主,我来辅佐您,对您的命令无条件服从,即使是破除预言保护太史家人。金乌神使真要怪罪下来,玄宸一点儿都逃不了。”
太史老爷忧心忡忡地开口:“你能查知季儿的位置吗?这几日东海李伦裴将军发来三封黑旗报信,季儿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你知道十年前阳儿就是这么一区不复返……”
虽然多年过去,太史老爷一想起亡子,仍旧会哽咽:“我十分担心季儿的安全。”
“上一回玄宸查知公子季的所在,是海娘娘岛附近。如果过了海娘娘的结界线,就连玄宸的法力都追踪不到。”玄宸告诉他,“而一旦进入结界继续往东航行,就会到达金乌神所在的东桑岛。玄宸相信公子季定会不负使命,请来金乌神。”
“那今晚出现的金乌神使呢?”太史老爷有些困惑。
“玄宸从不了解金乌神使。”她眉头一蹙,有些怀疑,“还得请他来星辰塔见上一面,方知事情缘由。”
“好,我回去安排。”太史老爷立刻有了打算。
玄宸已经累到不想说话了:“玄宸累了。等手指好一些,玄宸再为您开卦。还有一事请您给些方便,玄宸要巩固城防,阻止百虺入城,还有西边的乱石山上金鱼族鬼魂,他们一直想要偷溜进来大开杀戒。”
太史老爷立刻应下:“你要多少人马,跟我说就是。”
“不,仅有凡人刀枪是不够的。还记得顺着城中水道,太史府上突然出现众多金鱼吗?公子尨差点被咬伤,而小公子被啄咬之后一病不起,夫人也吓坏了神志。”
太史老爷连连叹气:“你还有什么办法吗?我已经叫人贴了黄符,还煎成药给每日他俩服下,怎么到现在都不见好?等见到金乌神使的时候,我去求求他吧。你要如何巩固城防?要我做些什么?”
“风临城里埋藏着金乌神留下的上古十金乌阵,我已经派徐奕和辛林全城寻找了,须得跟您借些人手,还得请城防将领们给徐辛二人些方便。另外,十六字预言已经引起全城恐慌了,寻找十金乌阵不宜宣扬。听说太史府已派人搜捕玄通居士,恐怕一时间不容易拔草除根,他的弟子若继续在城中散步谣言,还得第一时间熄灭掉。”
“这个自然。我已经派人严加防控了。”太史老爷点头,继而不由感慨,说着说着开始哽咽,“玄宸呐,我知道你时有不满,怪我屠杀你的族人,怪我心胸太小只顾家人平安,可你还是全力以赴来帮助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不必。”黑衣女使拉远了距离,摆出一副不可靠近的疏远姿态,“我帮你,只因为你是风临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