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上涌的二夫人干脆一拍桌子,直接扬言:“不行,馨儿不能带走。就算你们老爷夫人同意了,我绝对不同意。她出生的时候我就在场,我看着她杖打,就跟亲女儿一样。不如我直接带她回火离国养着罢,还能经常来探望你们夫人。那个叫百灵的,别想带走。她有本事,自己来跟我说!”
突然劈里啪啦一顿痛骂,虽不当着百灵夫人的正面儿,却跟一巴掌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一样火辣辣得疼痛。她心绪繁杂,不自抚上平坦的小腹,忍不住苦笑一声。孩子?
侍女们都察言观色着,今天的二夫人,脾气可真火爆。没办法,涉及到了她最关心的馨小姐嘛。于是,大家同仇敌忾:“就是,这时候带走馨小姐,百灵夫人太残忍了。君安城坏透了。”
“山菜娃娃,哈哈哈哈,山菜,哈哈哈哈。”
“嘻嘻嘻,二夫人,为啥她叫这个名字?”
戳中痛处!山墙后头听见此言的百灵夫人脸红到了脖子根。
二夫人故意揭短:“君安城的贵族圈子里都知道,百灵施了勾引的招儿才嫁进皇族,可谁晓得她是从哪个山疙瘩里面出来的?她不是跟群鸟亲近么?山里的野鸟不经常啄山菜吗?所以叫‘山菜娃娃’喽。”
侍女们哈哈大笑,腰都直不起来。一片笑语飞扬在矮树林中,藏身墙后的百灵夫人恼极了!这些个外人,随随便便便把自己当靶子扔镖打着玩?
欺人太甚!
她的左脚向前挪动一步,还是硬生生停下来,难道要跳出去,阻止她们嘲笑自己吗?可是二夫人说的没错,自己就是身份低微,都是事实,不好反驳。再说,为了这等小事开罪火离国,时禹脸上肯定挂不住面子,恐怕还会惊动君安城主夫人呢。
想到很可能给丈夫惹上麻烦,百灵夫人立刻收回了脚,自我安慰:我本不是能言善辩的,在君安城那些刁钻贵妇的面前,也一直只能退让,今天再忍忍又会怎样?听墙角本就不是光彩的事儿,现在站出去,只会给爱嚼舌头根的人更多嘲笑我们的把柄。于是,她习惯性选择了忍气吞声。
忽然间,只听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急不可待,冲着笑得开心的侍女们喊:“她才不是‘山菜娃娃’,她才不是!你们怎么能用‘山菜’形容她呢?”
假寐的老金乌从翅膀缝里透出个眼神。
百灵夫人一愣,谁在给自己出头?不是小翠的声音,是个男声,又不像挚儿?
她正庆幸终于有了帮手,谁知那声音说出来的话斗转之下,语出惊人:“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她那么漂亮,为什么是一棵菜?为什么是山菜?为什么不是一朵花呢?”
闻者都呆楞了。
大家齐齐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只见一个满面通红,脸长如马,右边眼眶还长了大片胎记的人,怀里仔仔细细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正怒目圆瞪地看着说人坏话的女人们。
百灵夫人一晕接着一晕。这人是谁呀?啊,想起来了,好像是百戏团的,叫——叫什么来着,什么北来着?
大家伙儿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气氛十分紧张的当下,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扑哧一声,紧接着一个接一个,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接连掉落在白瓷盘上,侍女们全都笑了,就连火离国的二夫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山菜……一朵花……??”
百灵夫人头痛地揉着太阳穴,无论如何回忆不起来那长脸少年的名字。昨天黄昏时分,在风临城门口,的确见过他,晚上还请了百戏团所有人吃饭,也见了他,似乎还说过话呢,可他叫什么来着?
不管他的名字啦。百灵夫人放弃了努力回忆,对那愿意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少年人五味杂陈——感激的话可不能说早,因为,为她站队这少年的战绩,上来就是个惨不忍睹,越帮越乱。
“你这是在帮着百灵夫人说话儿吗?哈哈哈。”
年岁较小的侍女轻佻地一指手,点着自己的眼眶,吐吐舌头。
“你的眼睛,怎么啦?哈哈。是不是没睡醒,黛色画眉画到眼睛上了?还是叫人打了一拳?”
百灵夫人眉头一皱,没什么水准的丫鬟,居然对那人发动相貌攻击?这种招数最好化解了,就连总输在君安城贵妇圈儿明枪暗箭下的自己,都完全对付得了——反击的方法,就是直接挑明她的肤浅,人不可貌相,可不仅仅是古书里随便写写的。于是,她满怀希望地看着祁北,在心里默默给他鼓劲儿,想象着肯定能一招制胜,扳回一局。
可惜的是,没人知道祁北脑子里想的是些什么。他居然认真地摇头,就怕小侍女没有自己见多识广,十分详细地进行解释:“这个不是打了一拳,也不是我有意画上去的——男人是不化妆的,娘娘腔,而且我也不会画。这个其实是我出生就有的胎记。”
长长一句话连贯地说出,祁北很有自信解释得清楚。
被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击晕的百灵夫人,头痛扶额。这下好了,没帮上忙,看吧,他马上就要被那群侍女扣一身脏东西啦。
小侍女们一愣接一愣,然后爆发出了洪水一般的笑声。就连二人夫人也给逗笑弯了腰。
“脑子傻了吧?以为我们不认得什么是胎记呀?”
祁北愣了半响,显然是没反应过来:“……你们知道这个是胎记啊。”
“哈哈,哈哈哈哈——这人在说什么呀?”
“他说什么化不化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