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一大段哭诉,祁北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对百灵夫人隐藏许久的感情吐净为快,心里一直压着的巨石好像排山倒海瞬间移开了,只觉得十分舒爽。虽然两人从见面到现在不过两天时间,虽然两个人并没有真正说上几句话,他却把追她的八辈子辛苦历程全都脑补完了。
整个过程中,观棋者公子阳神色越来越紧张,来回观察着毫不察觉的祁北和面无表情的小童,多次想要伸手制止祁北继续向百灵夫人表示爱意,无奈他太过沉湎于哀思忧伤,注意不到公子阳的手势和眼色。
一无所知的祁北还在倾心相诉着:“……那十六字预言,还有金乌神来不来风临城,本来就是风临城人自己的事情,要说做错,明明是太史老爷自己的错,为什么要把她拉下水呢?我、我还没来得及为她做些什么,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来这个地方了?不行不行,我还不能死啊,我要回去,要是还能重回人间,我第一件事就去跟她表白……”
公子阳尴尬地看看小童:“祁北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原谅他吧。”
小童反而向公子阳投以密切关注的眼神:“听听,祁北在抱怨你爹哦。”
公子阳略带不悦,但还是诚恳道:“父亲身为风临城主,一生牵挂子民安危,其诚心天地可鉴。若定要论对错,阳试问,天下何人无过?”
小童冷笑一声,紧追着问:“你难道想否认太史娶了你娘,却抛弃他胞妹?”
公子阳闻此立刻噤声。看来那小童正好说到了他的痛处。观棋者不肯认输,仍旧为太史族人辩护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太史族人不会否认。可该洗清的罪孽,由阳一人承担,还不足以吗?一来,家中父母年事已高,阳却不能在身旁悉心照料,反倒让年迈父母牵挂,已是不忠不孝,实为阳心头之痛、终生遗憾。二者,风临棋盘有了今天的局面,各方互不相干的棋子纷纷卷入战局,太史族仅占五枚,风临城西的鱼头棋子种下鱼头果树,西方的棋子带来浓雾席卷风临,东海海上也有……”
说到这里,公子阳忽然开始剧烈咳嗽,脊背像要断掉一样,一口口吐血,祁北慌忙道:“你怎么了?”话音刚落,只见风临棋盘光芒大显,正如公子阳所言,数枚棋子厮杀一片,祁北只看了一眼,那棋盘便在小童挥臂之下再度消失。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数的时间,他还是看到了公子阳所描述的棋盘战况,的确,西边而来的棋子席卷漫天黑沙攻来;城西近处的鱼头棋子蠢蠢欲动,伺机破土而出;东方海浪一重重,阴郁的叫嚣压抑在浪的深处。位于正中间的风临城四面八方受敌,被密密麻麻袭击来的黑点笼罩住了,由于太小看不清,祁北不能分辨那些危险又密集的究竟是什么,可一个词语立刻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百虺。
传说中攻城的地鬼,百灵夫人惨遭诬陷带进风临城的邪物,难道真的有棋盘上所示那般众多吗?宛如蚂蝗铺天盖地,只只邪恶剧毒!
小童看着喉咙被“禁言咒”卡住的公子阳:“你身为观棋者已有十年之久,怎么还是不懂规矩,随便把棋盘上的战局透露给别人?”
公子阳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阳知错。”
祁北在小童如炬的目光下退缩了,连忙摆手:“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小童咧嘴笑一下:“你看到了,只是看不懂。”
祁北的声音戛然而止。这小娃娃究竟是个什么怪物,竟然能看穿人的心思?他害怕跟公子阳一样遭到“禁言咒”的折磨,跪地哭求:“我真的看不懂!也不会往外说的。”
“要是别人,偷看了泄露的天机,早该死啦。”小童哈哈笑一下,“可是你不同。”
祁北泪目:“我不是已经死掉了吗?”
小童瞅着他:“不一定哦。”
“啊?”
小童不理睬他,朝向公子阳道:“观棋者就该有观棋者的样子,静观,不言,待太史族下一任观棋者到来,你再化作亡王者的石像。这次‘禁言咒’只是切断了你的声音,要是有下次,直接把你打成石像!”
公子阳忙道“不敢”。
祁北问道:“太史族的下一个观棋者是谁?”
“谁知道呢。棋盘上五枚太史族的棋子都是亡王者,就看他们谁先死喽。”小童不痛不痒地评价着,仿佛口中说到的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冰冷渺小又毫无生命的黑白棋子。
这下,祁北十分同情公子阳了。观棋者,虽然能自神界眼观人间九盘大棋,瞧得清战况变数,可天机不能泄露,就算看到了下一个粉身碎骨的棋子是谁,既无法重回人间告知,也不能伸手挽救,只好眼睁睁看着血亲陨落,升天化作下一任观棋者,代代相传,默默无言相对望。
“你别太难过啦。没准儿太史族都不会死,至少这盘棋上大家都能活下来,活到长命百岁。”祁北好心告诉他,“我在人间见到了太史老爷,他可真是位和蔼的老人,一点儿都没有架子,不像二老爷那样。”
公子阳喜道:“你见了我父亲!他身体可好?”
“很好,很好。”
“母亲呢?”
祁北犹豫了下,不知要不要告诉他太史夫人病重一事。
显然,观棋者早就看出了端倪。由于不可讲述棋盘上的战局,他只能隐晦着说:“母亲和那个人——我猜想必定是她——终究命中相克。其实这一点,早在十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