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成一串儿的一支船队驶进扬州码头,沿河岸缓缓排成里外两层。
头一条船上,潘定邦在甲板上不停的转着圈,转两圈伸头往后面看一眼,转两圈再伸头看一眼。
“都是老船工,快得很。”幕僚王先生笑着安慰潘定邦。
“船哪有快的!又不是马!这天都快黑了。”潘定邦脚步没停,还是不停的转圈,转两圈伸头看一眼。
他着急下船,可他爹给他定的那一二三四条规矩里,有一条:船队没完成驻防,不许他人离船眼离货。
可这些船,慢慢腾腾,慢慢腾腾,只只都是蜗牛一样!
潘定邦急出了两头汗,船队总算泊好了。
押船的兵部小吏和便服的殿前侍卫插上闲人勿近的回避旗牌,在船上岸上布好防,向潘定邦禀报了,潘定邦深吸了口气,一边小跑上了跳板,一边吩咐听喜,“快去问问,米粮行在哪儿,快快!”
听喜没抢过潘定邦,跟在潘定邦后面,连声答应。
潘定邦三步两步冲上岸,挥着折扇,“你怎么在我后面?快去问问,米粮行在哪儿,快去!”
“问啥问,那不就是,那么大的字儿!我不识字我都认得。”旁边一个脚夫,将肩上的粮袋甩到大车上,斜了眼潘定邦,接了句。
“啊?你不认字你怎么认得?”听喜奇怪了。
“多谢多谢!”潘定邦拱手谢了,抬脚就往米粮行冲,听喜急忙跟在后面,“爷您慢点儿,您等等我,您慢点儿!您别跑了,别摔着!”
潘定邦一头扎进米粮行,直奔三面敞开的大厅。
大厅里水牌高挂,人来人往,个个都是脚步飞快。
潘定邦和听喜两人站在中间,很有几分碍事儿的感觉。
“这行里行首在哪儿?”潘定邦左右看了看,顺手抓了个从旁边经过的年青人,问道。
“行首不在这儿,在那边。”年青人顺手往外一指,挣开潘定邦,急匆匆往外。
“那边那边。”潘定邦折扇点着年青人指的那二层小楼,撞出人流,直冲过去。
冲到小楼前四五步,潘定邦站住,冲听喜动着手指,“你去,找行首,问问大当家住在哪儿,别说我姓潘!我这是公务!”
“爷放心。”听喜一路小跑进了小楼。
“嗐!这是谁家厮儿?怎么乱跑到这儿来了?这儿全是帐,闲人免进,快出去,快点儿!”正站在门口,来回拧着头活动脖子的一个帐房看到听喜冲进来,吓了一跳,急忙推着他往外。
“这位先生,我找咱们行首,有点急事儿。”听喜急忙陪笑道。
“找行首啊,从那边,有道楼梯,看到了吧,从那儿上去,行首在楼上,这会儿应该在,刚刚我看到他上去了。”帐房一边答话,一边顺手将听喜推了出去。
听喜冲潘定邦指了指楼梯,一路小跑上了楼梯。
楼上一大间屋子里,坐了七八个人,正对着长案上一碟碟的米粮,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请问,哪位是行首?”听喜站在门口,陪笑问道。
“我是,您是?”背对着听喜的一个瘦高老者回过头,打量着听喜。
“您能……”听喜冲行首招了下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是?”行首走到门口,客气笑道。
“咱俩没见过面,您这里,小的还是头一趟来。
“小的来,是小的爷打发小的来的,小的爷和贵行大当家是莫逆挚友。
“小的爷经过扬州,听说大当家这会儿正在扬州,想上门拜会,打发小的来,是想问问大当家在扬州的住处是哪里。”听喜连说带笑。
“喔。”行首喔了一声,依旧谦和客气,“我们大当家在扬州?我还真不知道……”
“我们爷真是大当家的挚友,还有马爷常爷,都跟我们爷交好,特别是马爷,跟我们爷最是莫逆。”听喜还是挺机灵的,赶紧解释。
“原来是跟马爷莫逆。”行首笑起来。
“不光马爷,跟大当家,大当家身边的人,个个莫逆。”听喜赶紧趁热打铁。
“个个莫逆?那实在难得!这样,您稍候。”行首交待了句,退后几步,从窗户探身出去,叫道:“小谷,去小帐房请那位爷过来一趟。”
外面应了一声,听喜眨着眼,有点儿怔呵,那位爷?哪位爷?难道是马爷?
“这位小哥,您到楼下且等一等,片刻就来。”行首笑着示意听喜。
听喜忙下楼,刚跟他家七爷禀报完,小楼旁边,董超大步过来,一眼看到潘定邦,惊讶的眉梢高扬,忙紧前几步,拱手笑道:“是七爷,七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您是?”潘定邦不认识董超。
“在下姓董,单名超,跟着孟爷,在大当家手下听使唤。”董超笑道。
“噢!老孟我知道!老孟在不在?我找你们老大,你们都住在扬州城?你们住在哪儿?我过来这里,就是来问你们住在哪儿的。”潘定邦赶紧说明来意。
“正好,我这边也忙完了,我带七爷过去吧。”董超笑着示意潘定邦。
再听到七爷两个字,潘定邦瞪着眼,手指竖在唇上,用力的嘘,“小声点儿!我是押军械来的,不能离船,咳,别叫七爷,别提七!”
董超喔了一声,随即笑道:“爷放心,那爷等一下,我找个妥当人过去码头,得看着点儿,等咱们到家,再让孟头儿安排几个人过去,让爷放心的跟大当家说会儿话。”
“那行那行!”潘定邦长舒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