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伯扬兄弟的住所只有一条长凳,连翘坐下了,他们两个就没地方坐,肖仲扬也精乖,回来就躲去刷坛子,肖伯扬则只能坐在小杌子上跟连翘说话。
“孝义侯可还记得,当初往淮南赈灾的钦差在胶济境内遇刺,朝廷捉到的本是太行山盗匪,到了京城却又翻供,声称是临淄城的贵人逼他们认罪的?”肖伯扬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连翘有些惊讶他会先说这个,但还是点头:“是有这么回事,这些人和你有关?”
肖伯扬点头:“遇刺一事,本就是我安排的。后来这些人被擒和翻供也是我早就筹划好的。”
连翘一惊,站了起来:“难道你不是胶济王的人?”
肖伯扬坐着不动,笑了笑:“孝义侯就不好奇,我兄弟二人才这般年纪,就已经有一身好本事?什么山匪盗匪,能养的出我们这样的人?”
连翘自然是不信的,“我以为你是在胶济王身边历练的。”又缓缓坐下。
“我到胶济王身边一共也没有几年,况且我们这样的人,若是身上没点本事,如何能得了胶济王的信任?”肖伯扬穿着一身旧衣,头发也随便的用一支筷子绾在头顶,可他此时的气势却又像是回到了当初在临淄城上指挥若定的样子。
连翘顺着他的话问:“那么你真正的主子又是谁?”
肖伯扬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您看现在剩下的黄雀还有谁?”
“西凉王?”连翘十分惊讶,她一直对西凉王有诸多防范,可是西凉王却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所以根本无法想象肖伯扬是西凉王的人。
可肖伯扬却肯定的点了点头:“那日我率部投降,本是打算带着舍弟一路向西南,去与西凉王汇合的。不料半途被定北王追上,这才……”
原来如此,连翘仔细回想前情,不由得一阵脊背发凉,这个西凉王下了好大一盘棋!“那当初中都之乱,又是怎么回事?”
肖伯扬答道:“当初定北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中都,先帝驾崩,改立了皇帝,诸藩王自然都是蠢蠢欲动的。尤其是梁王和楚王,他们不甘心皇位被夺。又惧怕定北王早晚要诛杀夏家皇室,就想办法跟几个藩王通了消息。”
当时肖伯扬兄弟已经被派到了鲁地,西凉王一直对他的封地不太满意。风大雪大,哪里比得上胶济王和淮南王等人?原来他也不敢打造反的主意,虽然先帝颇为昏庸,又任用奸臣,可是第一个起来造反的。是一定会被史官们骂的,西凉王只想渔翁得利,于是他培养了许多人,分别派去了几个藩王身边。
只要有人撺掇着,再多奉承几句,本来不想造反的。早晚也会动心思,这是西凉王的主意。可谁也没想到,北境大军哗变。会如此迅疾的反攻京城,藩王们本来还想先观望一下,不想靖北军竟那么快就攻破了京城,他们派出的勤王部队又都是做样子的,不堪一击。于是就这么错失了良机。
江山暂时还是夏家人的,可掌权的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孟世爵。藩王们如何甘心?加上有京里的楚王梁王策应,靖北军大军又不在京城,他们就联合起来想了这么个主意。
当时在京城闹事的,不只有胶济王和西凉王的人,淮南和荆东的人都有,只是当时城门盘查并不太松,进不去那么多人,于是才闹成那样的。苏二是胶济王的人,这连翘是已经知道的了,而在紫霞山截击他们的,经肖伯扬证实,确实是西凉王的人无疑。
“若不是涵星关守卫森严,守将又不上当,当时西凉王就要策兵直取中都了。”肖伯扬说道。
连翘深吸了一口气:“那后来藩王们起兵造反,西凉王又为何不肯响应?”
肖伯扬抬头看着连翘:“他进不来关,若是提前响应,对他更为不利。他本来是想以勤王之名来骗开关卡的,不料朝廷顺水推舟,让他去西南平叛。他虽不愿,却也没有别的法子,想着取道西南进京也未为不可,却不料一到西南就被绊住了,到现在还抽不出来身。”说完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看来他们当初猜测的还真没错,这个西凉王确实就是没安好心。连翘又跟肖伯扬细细的问了许多西凉王的事,然后才起身告辞:“多有打扰。”
肖伯扬送她到了门口,忍不住加了一句:“孝义侯,我兄弟二人,也可功过相抵了吧?”
连翘回身看他:“能不能相抵,你得问你自己,我作不了这个主。”说完带着铃铛走了。
此时天近黄昏,街面上的人少了许多,夕阳照着清远旧旧的街巷房屋,给人一种在看老照片的感觉。连翘自顾在前走,一直走到自家门口,才想起回头找铃铛:“我还以为把你弄丢了呢!”
“怎会?我一直在将军后面紧紧跟着的。”铃铛笑道。
连翘心里温暖,拉着她的手一起进了门,铃铛带着买的东西去了厨房,连翘则往后院回房去,进了院门的时候才发现孟世爵正在院中舞剑。
他的剑法还是早年做纨绔时学的,并不花哨,但剑招很快,劈刺砍戳皆有力道。连翘立住脚看了半天,孟世爵才舞到收招还剑,他转头看见连翘回来,扬起一抹笑:“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连翘走上前,抽了帕子给他擦汗:“出去逛了逛,先进去擦一擦汗吧,秋风凉了,别着了风寒。”拉着孟世爵进屋,又给他投了手巾擦汗,等孟世爵换完衣服,坐下来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