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一片愕然,一时间没有人做出反应。
许春秋对待粉丝的态度一直很温和,除了之前经纪人受伤的那一次,她几乎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还时不时地买点奶茶点心之类的逆向应援,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这样严肃地要求他们关闭荧光棒,叫人有些措手不及。
就连后台的几位老艺术家也是,他们尽管看不惯外面那些粉丝在戏楼里胡乱挥舞荧光棒的行径,但是没有人能想到许春秋会以这样强硬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只听她继续说道,清凌凌的声线回荡在一整座戏楼里。
“以前我们在大舞台上唱戏的时候,随便你怎么挥,因为那是开演唱会的地方,我们入乡随俗。”
“但是现在既然大家进了戏楼,就要守我们梨园行的规矩。”
“或许你还听不大懂戏,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叫好,但是请你给这门艺术基本的尊重。”
“至少,在唱戏的时候,不要打灯牌和荧光棒。”
许春秋再一次朝着观众席的方向深深鞠躬,接着下了台,一撂帘子,进了后台。
她微微倾身,对原本打算上台的钱老板说道:“您请吧。”
钱老板讶异地看了许春秋一眼,理一理戏服的下摆上了台。
之前星星点点的荧光棒和灯牌竟然都熄灭了个一干二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台下的观众们因为许春秋方才的一席话掀起了轻微的骚动。
“这许春秋是怎么回事啊,好心当成驴肝肺吗这不是?”
“傅南寻怎么也跟着许春秋站队啊,粉丝大老远地过来,好心好意地给他们举荧光棒和灯牌应援,结果吃力不讨好,这也太糟心了吧?”
“许春秋是不是太死板了啊,真以为开了个戏楼就高人一等了?”
“登台表演的又不光是许春秋一个人,台下要是一直开着她的灯牌,对人家老艺术家多不尊重啊?”
“更何况你听歌剧看芭蕾舞的时候也不见台下有人舞荧光棒啊,在戏楼里对着京剧挥荧光棒确实不尊重,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
钱老板站上戏台中央,喧喧嚷嚷的议论声这才渐渐消退。
「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
「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跟随我小红娘你就能见到她」
一段西皮快板来得轻巧又俏皮,《红娘》的调子萦绕在耳畔。
后台的傅老爷子跟着钱老板的《红娘》,用手指凌空打起了拍子,他听着听着忍不住问许春秋道:“他们就这么听你的话?”
尽管没有明说,可是二人都心知肚明这句“他们”究竟指的是谁。
“他们只是还不了解而已。”许春秋道,“需要有一个人告诉他们,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而不是一味地顺从粉丝的意思。”
“千秋戏楼不是粉丝见面会现场,戏楼就得有个戏楼的样子。”
她顿了顿,虚指了指撂帘子进到后台来的工作人员说道:“傅老爷子,下一个轮到您了。”
先有杜子规的《贵妃醉酒》,后接两位老前辈的《红娘》和《锁麟囊》,傅老爷子一段《智取威虎山》带着滔天的气魄迎面而来。
那是他在跨年晚会上被毙掉的节目,此时此刻终于在这座千秋戏楼里得见天日。
……
陆修坐在二楼的包厢里,装好了盘的果仁没有动多少,一出一出的戏在他的眼前一晃而过,他低头翻开节目单,最后一个是许春秋,旁边跟着的曲目名叫做,《霸王别姬》。
不知不觉间,他的指尖已经在“许春秋”那三个字下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许春秋走了出来,他越过阑干往下看,台两侧的照明灯亮着,朦朦胧胧的一点光。
只见她头戴如意冠、身披鱼鳞甲地站在台中央,眼波流转之间起了范儿,执着一柄鸳鸯双剑开了口。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
「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那场景何其熟悉,可是他却偏偏记不起来自己是哪里见过的。
台下为了追星而来的年轻观众居多,他们大多不大懂戏,再加上之前许春秋郑重其事的一席话,眼下安静得出奇,谁都拿不准什么时候该叫好。
只见许春秋猛提一口气,挽了朵剑花,她口中唱着「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紧接着便化作戏文里的虞姬,执着那柄银光粼粼的鸳鸯宝剑,分花穿水地舞了起来。
那动作利落而干脆,剑锋划破空气呼啸出声,台下的观众不由地跟随着这个动作屏息凝视,接着整个场子猛然被点燃,连绵不断的叫好声不绝于耳,即便是再不懂得戏的观众也大都知道这一段戏是要鼓掌的。
渐渐地,许春秋的动作终于慢下来,一句「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过后,她抬起宝剑架在颈侧。
她唱的是《霸王别姬》,演的是虞姬自刎,可是却好像让人看到了楚汉之战的刀光剑影与四面楚歌声的英雄末路。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一曲唱毕,许春秋却并没有直接下台,而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留在了台上。
“今天是千秋戏楼的开箱首演,谢谢大家前来捧场。”
“千秋戏楼从今往后正式开张。”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这里不问师承派系,不预收租金,只要是个完整的戏班子就可以来这里开戏,收益与戏楼二八分,戏楼只从中抽取百分之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