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融金融的办公室里,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猛然睁开眼,一呼一吸地急促地喘息着。
许春秋一直半睡半醒地趴在沙发的边上,一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了动静,立刻坐直了身子。
“你醒了?”
她看到他睁开眼睛心中一喜,伸手去贴他的额头。
“怎么样,你怎么突然晕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然而她听到的却是一句低沉的声音,他叫她:“许老板。”
许春秋愣了一下,蓦地睁大眼睛,她喃喃道:“你……你叫我什么?”
“许春秋。”
回应是对的,可是语气却错了。
那是克制的、泾渭分明的一句“许春秋”,这个时代的陆修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疏远的语气叫她了。
许春秋的心里凉了半截,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隐隐约约地在她的心底里冒了头。
她试探地,微微颤着声音问了一句:“陆……少爷?”
对方点了点头,揭开身上盖着的外套站起身来。
他从沙发上起来,长身而立,冷静而警惕地朝四周打量。
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空间,从用途上推测,应该是一间办公室。
房间里有淡淡的咖啡豆的香味,应该是从墙边的那台黑色的机器里发出来的。
右手边是皮质的沙发和低矮的玻璃茶几,脚下是长绒毛的地毯,头顶上一盏水晶吊灯做得相当精细,正前方这是一张办公桌,桌上厚厚的a4纸分为两沓,右边的明显比左边的要厚得多,桌前是一个水晶的三棱锥名牌,上面刻着名字和职位。
——总裁,陆修。
字体好像也和他认知中的不大一样,好像总有哪里少了两笔。
以上就是他所能辨认的一切事物了,除此之外的是他无法理解的,比如桌子上为什么摆着一块扁平的长方体,又比如那块长方体上连接的线又是做什么用的。
已经入夜了,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他顺着一整面墙大小的落地窗往外看,心悸地发现自己正处在距离地面上百米的高空之上。
窗外繁忙的金融街处处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从高处俯瞰而下可以看到川流不息的洋车,红色与黄色的车灯交杂在一起,运动起来就形成了黑暗里的一道道彩色的线。
落地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映射进来,从背后落在许春秋的身上,勾勒出来一个斑斓的影子。
他置身于这个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车水马龙奔腾不息的陌生世界,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仿佛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个人。
“欢迎来到2020年。”许春秋轻轻地道。
陆长卿定定地看着她,他的思绪乱作一团,半晌才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还活着?”
许春秋点点头。
“你是从什么时候来到,来到……”
他的话没有说完,可是许春秋却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从落水开始。”
……
民国二十六年的初夏,北平处在暴风雨之前最后的平静氛围中。
“班主儿,老早就听说日本人近些日子不安分,在丰台那一带搞什么军事演习的,您这个时候答应让小许老板带着人去唱堂会,这不是……”
高胜寒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可是一天天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班子马上就要开不下去戏了,再不出去唱堂会,我领着你们几十口人天天喝西北风啊?”
“小许她……算了,就辛苦她带着孩子们再出去唱这一出,唱过了这出堂会,我们就也学着别的班子,闭起门来先躲躲灾。”
戏园子里没有西洋钟表,高胜寒眼看着日头晚了,许春秋带出去的那一小批人却始终没有回来,不由有些焦虑地在院子里踱起了步子。
“丰台的焦家大院,我以前带着小许去唱过,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
「桴鼓亲操,焕旗麾,芝盖冲霄」
「列艟艨,铁链环绕,听军中喊杀声高」
许春秋扮作梁红玉的模样,头戴翎子,一板一眼,一出《擂鼓战金山》唱得仿佛把金戈铁马都牵引到了眼前,金玉相击似的好嗓子清越又通透。
只见她眼中好像聚了光,亮得出奇,紧接着又唱起来。
「敢小觑女英杰,江天舒啸」
「拥高牙,力撼江潮」
「秉忠心,凭赤胆,保定了大宋旗号」
家国大难当头,她唱的好像是梁红玉立于金山之巅,擂鼓抗金的桥段,可是放在当下这个情景,又让人隐隐约约咂摸出了更多一层的味道。
「非是俺展尽计巧,俺可也千军横扫」
她越唱越嘹亮,越唱越激昂,唱着唱着,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逼人,收了声以后仍旧余音绕梁,使人久久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好角儿!”
焦老太爷连连叫好,连忙让家里的佣人赏东西给他们,随口同许春秋攀谈了起来。
“现在这个时候就应该唱些这样的戏,痛快。”
他接着又夸道:“你唱这出比你师父带劲儿,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啊,高胜寒带了个好弟子出来。”
许春秋顶着翎子微微福身:“您过誉了。”
……
谢幕之后,许春秋卸了戏装,换上了平常穿的长衫。
戏班子跟在她的身后领了打赏钱,临走的时候,焦老太爷看到苏朝暮年纪小,又让佣人给塞了一盒点心酥饼。
“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