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掌了禁军,由你整肃。”
萧朔不叫茶博士打搅,带了茶水进来,合严包厢门,凭窗落座:“先皇后留下的那方织锦,我已大略看过,标注了几处我们难谈查到的所在。”
萧朔沾了茶水,在桌上简略画了一方地图,将几个紧要处标出来:“战事若起,可有说法?”
“成掎角之势,彼此支援。”
云琅看了一眼,已了然于胸,拿过布巾将水色一把抹了:“一旦势成,退可牵制兵力,进可两相夹击……你不必管了,这个交给我。”
萧朔点了下头:“形如何,你也不必顾虑,先将城中稳住。”
云琅打惯了大仗,多艰险的形势也见过。如今京中时事压着,双方明争暗斗施展不开,战力本就受限,要率兵平了这一场叛乱,并不算难。
萧朔垂眸,泼了那一杯茶,拿过只新杯子:“要收回禁军辖制,有我设法,不必以战局相挟。”
“放心。”云琅笑笑,“定然护好百姓民生。”
萧朔静坐一刻,倒了杯茶,搁在云琅面前。
两人心念向来想通,他猜得到云琅的心思,要放弃先机,在战局危急时再出面,逼皇上拿出禁军虎符。
可如此一来,却无疑又要添上一层危险。
萧朔不担心云琅护不好汴梁百姓,只怕云少将军再兵行险着。
“皇上身在局中,处处浮云遮眼。”
萧朔道:“襄王一派本就隐于暗中……你我不曾着意隐藏,他只怕已猜出你就是玉英阁中的护卫。”
云琅倒不意外:“要得就是叫他们猜出来。你放心,襄王降服我之心不死,不然当初也不会派人来拦我……”
云琅话头一顿,忽然想起件事,蹙了蹙眉。
萧朔看他:“怎么了?”
“连大哥说过,你我在大理寺狱中时,有个黑衣护卫虽然看着像是襄王手下,却暗中放了我一马。”
云琅沉吟:“我忽然想起,当初大理寺对我动刑……也有个黑衣人。”
他那时已绝了生志,只一心求死,夺了匕首要送入心口,却被对方硬夺了。
那时若下狠手,以虎狼之药断他经脉,也能留下云琅一命。无非从此变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反倒更易降服驱使。
大理寺卿叫来医官,八成便是为了这个。偏偏那黑衣人说他命在旦夕、一碰便会断气,才将大理寺卿硬生生吓了回去
“听开封尹说,他就是参知政事当年那个最得意的学生,叫商恪。”
云琅道:“我若没猜错,他如今隐姓埋名蛰伏在襄王身边,大抵也有自己的打算……只可惜交情太浅,不能走他的路子。”
萧朔蹙了下眉:“商恪?”
“是,叫大理寺判了流放三千里那个。”云琅好奇,“这人的亲眷师承,莫非你也背了?”
“不曾背过。”
萧朔道:“他是我放出来的。”
云琅端了茶水要喝,闻言一阵错愕,抬头看着萧朔。
……他在外头跑的这些年,萧小王爷还真是一点也没闲着。
捞了禁军困在大理寺的亲兵,救了朔方军叫大理寺关押的将领,还暗地里放了大理寺流放三千里的罪臣。
云琅心情有些复杂:“小王爷,你这么忙,大理寺卿知道吗?”
“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
萧朔不以为意:“皇上有旨,凡弹劾我的,一律打回扣押,不必呈递文德殿。”
萧朔:“这几年的奏本,御史台弹劾我的,一律叫大理寺驳回,大理寺弹劾的,都叫御史台拖走烧火了。”
云琅:“……”
云琅心服口服,同他拱了拱手:“好端端的,你如何会想起来插手此事,救了参知政事的学生?”
萧朔静坐了片刻,淡声道:“闲来无事罢了。”
云琅心有疑虑:“大理寺流放那么多人,怎么就闲着了这一个?”
萧朔蹙眉,看他一眼:“不提此事,你――”
“小王爷。”云琅心生警惕,装模作样醋了,“你若不说,今日难得善了。”
两人从小就没容下旁人,长大了虽阴差阳错分别一段,再见面却还一样相知相惜。
圆满归圆满,多少无趣了些。
云琅难得来了机会,一本正经,绕过来同萧朔挤着坐了:“快招,此人与你是何关系?何时认识的?你同他吃过几顿饭,喝过几杯茶……”
萧朔被云琅迫得无法,低声道:“我不认得他,只是……那日出城,恰好见他获罪流放。”
萧朔道:“开封尹步步相送,送出了几十里路,与他饮了一碗酒。”
云琅就知道这两人准定有事,来了兴致:“之后呢?”
“没有了。”萧朔道,“他与开封尹道别,上了路,开封尹望着他走远,在原处立了一整夜。”
云琅听得唏嘘,叹一口气,喝了盏茶。
萧朔静了片刻,又道:“那之后,开封尹不知为何屡次冲撞朝堂,被责举止不端,由集贤阁申斥,停了开封府事。”
萧朔道:“我夜里自宫中出来,无意撞见他站在井边,神神叨叨,大略是要跳下去。”
云琅哑然,听得又心酸又好笑:“怎么就……”
“我听人议论,才知是宫中下了密诏,要暗中处死商恪。”
萧朔道:“他怕淹不死,赶不及,还在脚上绑了石头。”
“我同他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忘川河、幽冥路,都是子虚乌有。”
萧朔道:“他原本失魂落魄浑浑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