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打了个激灵。

庞甘垂着眼皮,半眼不看高继勋,仍对着萧朔道:“若当真是志士良才,加官封赏,又有何妨?可若是什么身份不明的叛贼逆党,靠几句花言巧语,设法蛊惑了你……”

萧朔蹙紧眉:“他并非叛贼逆党。”

“既非叛逆。”庞甘道,“有何不能说的呢?”

萧朔像是叫他逼得无路可选,肩背绷了下,攥了攥拳,沉声道:“此人无非府中一个护卫罢了,他生性淡泊,不愿为官,只想逍遥度日。”

“又是护卫?”

庞甘有些好奇,笑了笑:“琰王殿下的护卫还真多。”

庞甘看着他:“不知今日这位身手了得的护卫……与当日大理寺内,神勇异常、闯了玉英阁的那一个,又是什么关系?”

萧朔似是叫他问住了,咬了咬牙,沉默不语。

“琰王府有私兵?端王留了暗卫?”

庞甘慢慢说着,眼底却分明锐利:“还是――他们原本就是一人……”

“是又如何?”萧朔沉声,“本王便用不得一个趁手的人了?”

庞甘笑道:“自然用得。只是老臣不解……一个身手了得的护卫罢了,有什么不能叫来给皇上见一见的呢?”

萧朔攥了拳,顿了一刻,咬牙道:“他在玉英阁内受了重伤,今日仓促之下,出手救人,牵涉伤势不能走动――”

皇上原本还冷然听着,此时再忍不住,厉声:“萧朔!”

萧朔倏而停住话头,跪伏回去。

“大理寺玉英阁之事,你当真以为一句护卫、一句巧合,就能将朕糊弄过去!?”

皇上寒声:“朕已再三纵容你,你却如此不知好歹,莫非是逼朕审你不成!”

近来朝中重臣屡屡出事,一个与戎狄的和谈章程,竟便引得文臣武将一片混战,彼此攻讦不停。集贤阁一改往日韬晦,三番两次干政,大理寺狼子野心方露,玉英阁一场火烧得扑朔迷离,襄王又步步紧逼。

正宫善妒,嫔妃无所出,后宫就只两个嫡出的成年皇子。蔡补之亲自出山考较过,一个比一个愚笨不堪,几句策论便诘得支支吾吾,竟无一个可堪用的。

桩桩件件,竟都仿佛正隐约脱离掌控。

如今侍卫司暗卫来报,竟又说再度见到了那个本该死得差不多的云氏余孽。

高继勋立在一旁,专心体察圣意,见势忙补上一句:“带人过来!”

几个暗卫自侍卫司中走出,跪伏于地。

皇上脸色铁青:“你等今日所见,尽数报给琰王,叫琰王亲自听上一听!”

“我等奉命暗中护持琰王。”

为首的暗卫磕了个头:“见几个稚童追逐,其中一人跌落河堤,叫一白衣人救了,转手抛给了琰王,又借琰王所抛刀鞘脱身。举手投足,极为默契。”

暗卫道:“我等不知其人身份,又因近来京中不宁,担忧琰王安危,近前守护。碰巧听见琰王对属下说起……”

暗卫有所迟疑,侧头看了萧朔一眼,停住话头。

“不必忌讳,只管说!”

高继勋立了这一桩大功,踌躇满志:“给皇上做事,莫非还能遮遮掩掩、暗怀心思不成!”

暗卫忙道不敢,如实转告:“琰王说,‘我原本恨他,将他当作仇人,接来府中是为折磨复仇。只是后来听了些事,才知竟误会了他,故而有心待他好些。’”

暗卫道:“此时紧要,不敢妄自揣测,只敢如实转报……”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不必遮遮掩掩了。”

太师庞甘开口,苍老的眼底忽然透出分明锋利寒意:“琰王殿下,你昔日将云氏余孽自法场劫回府中,究竟是为的什么?”

萧朔肩背僵硬,垂着视线慢慢道:“太师听见了,是为折磨复仇。”

“好一个折磨复仇。”庞甘嗤笑,“他在法场上时,老夫亲见,伤病累累,已是风中残烛。怎么叫殿下这一折磨,竟还能闯玉英阁、当街救人了?”

“依太师所说,他当年逃离京城时,就已伤病累累、风中残烛。”

萧朔沉声:“怎么侍卫司捉了这么多年,还叫他‘神勇异常、上天入地’地跑了?”

高继勋祸从天降,被萧朔一字不差地念出了当年的请罪奏折,一时愕然,气急败坏:“是审你不是审我!你莫要胡乱攀咬――”

“是我胡乱攀咬,还是高大人信口栽赃?”

萧朔冷声道:“昔日玉英阁内,我并非不曾卖大人的人情!如今这般穷追猛打、不死不休,莫非是打算斩草除根,再借皇上之手除了本王么!”

内侍慌乱,噤声缩在一旁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殿中一时竟吵得愈发激烈。

皇上眼底原本已蓄起冷然杀意,看着太师庞甘与高继勋夹攻萧朔,全无章法地吵成一团,却慢慢皱紧了眉。

“皇上!”高继勋急道,“琰王暗藏逆犯,显然蓄意谋逆,狼子野心已然昭彰,不可放过――”

萧朔神色冷嘲,在驾前轩挺跪着,忽然轻笑出声。

高继勋越发恼怒:“你笑什么?!”

“笑本王愚鲁。”萧朔道,“狼子野心昭彰,今日进宫凶多吉少,也不知埋伏一支精兵,不知披挂佩刀,就这么空着两手,来给高大人拿刀劈着解闷。”

高继勋从不知他这般能言善辩,一时愕然,盯着萧朔,几乎从他身上看见另一个恨不得置之死地的影子。

宫中与襄王遥遥对峙,侍卫司本该首当其冲,偏偏前几日皇上不知听了些什么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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