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张嘴就喊:“若如此,她的名声……”不曾说完便咽下了。这和尚明摆着不把名声当回事。静坐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苦笑道:“薛东家委实替她着想。”
“帮贫僧赚钱的人,能不替她们着想么?”
“她若独自住在京城,未必安全。”
“陈大人的意思是京城很乱?”薛蟠似笑非笑道,“要不要喊裘良过来对质?”
陈大人垂目道:“纵然把裘大人请来,他也知道京中并非处处皆安全。”
“那当然是去安全的地方买房子啦。又不是没钱。”
陈大人好悬噎着。
“再雇几个有本事的护院,养几条大狼狗。而且宋家在京城有个族伯,因为不肯一直接济老家银钱,前几年已经闹翻了。让我说这个也不怪人家。京城不易居,能立足已是艰难。宋家那帮子亲戚又都跟吸血鬼似的,恨不得婚丧嫁娶全部要使钱的地方都跟他们伸手打抽丰。然宋姑娘倘若进京,这门亲戚登时就能联上。”
陈大人又懵了。过了半晌。“真真实喜欢水文。”
“嗯,贫僧知道。”薛蟠悠悠的道,“考虑过让她女扮男装拜河道总督为师,不过那得先踏踏实实习两年武。如今的河道总督是谁来着?”
陈大人又没词儿了。
薛蟠乃正坐道:“不用想了。你能给真真的,贫僧和她自己都能给。她若做你的外室,仅仅只因为她喜欢你,而已。喜欢一辈子也行,喜欢一会子也行,随她的便。你没有决定权,她才有。陈大人自己考虑考虑,你能留她做你的外室多久。”
至此陈大人已完完全全败下阵来,再争辩不出别的由头。乃垂头丧气起身告辞。薛蟠笑眯眯亲送他出了府门,转身便骑上快马赶去了宋家。
宋真真自然知道今儿陈大人要去林家,正忐忑不安的等着呢。薛蟠讲述了方才他二人的对话,没提年龄之事、只重点说了“守孝”和“决定权”。把自己说得温和慈祥了些,没那么咄咄逼人。宋真真听罢实在寻不出哪里不妥来,偏东家的性子她清楚、没这么好对付。可都答应放她进京了……
薛蟠待她神游天外回来才说:“对于爱情,贫僧通常都是相信的。爱情的产生原因有许多种。比如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竟然对其专长感兴趣且有天赋,陈大人很难不喜欢上你。但因他身为京官、出了京城后显得很官衔很高,你又在青楼做事,难免俯视你。一种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也不用承担任何风险,美人唾手可得的感觉。所以我跟他说你只是个卖古董的伙计,没有入乐籍。”
宋真真霎时掉泪。她本是老鸨子从别处挖来的,十一岁就入了乐籍。东家这话显见是要替自己做良家身份了。
“还有。五城兵马司有位宋捕头是贫僧好友,回头我托他帮个忙,跟你们家假意连个宗。算是在京城找了个娘家,遇事也有靠。毕竟你再了解陈大人,也不了解他的父母家人。”
宋真真愈发泪如雨下。
“但如此一来,陈大人就可能会考虑些别的东西。因为拐个粉头不过是一桩fēng_liú韵事,家里找间屋子安置、每月给些衣食就没事了。拐了个良家女子……有朝一日他在升官的道路上遇着对手,人家可能会拿这个当作他的把柄。再有就是,你们家有些不长进的亲戚可能会以此为借口瞒着你寻他借钱。所以他跟你在一起就有了风险甚至代价。”薛蟠轻叹道,“这些话我平日里都跟你们说过。无偿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所以不会珍惜。感情好归感情好;遇上两个人利益不一致,不知他还肯不肯替你着想,还是只替他自己着想而让你忍着。”
宋真真咬牙,半日才说:“东家是为了我好。我知道。”
薛蟠点头。乃一本正经道:“先别高兴得太早,贫僧有三个条件。”
宋真真眼睛微微跳了一下,肃然坐正。“东家请说。”
“找个铺子做事,不许坐吃山空。”
真真点头。
“既然喜欢水文就正经学去。先生和书籍不用担心。”
真真扑哧笑了:“多谢东家!”
“我会托舅舅寻个有本事的女武师傅,你须好生练着胳膊腿儿,不得偷懒。日后不论修水图还是治水皆力气活。”
宋真真霎时笑若花开:“成。”
“哼!”爱情不过是瞬间爆发,身在其中必然盲目;既无婚姻就没有利益关联,冷了之后得靠两个人共同维护。等你一边忙学习一边忙工作一边忙锻炼,一边还得走亲戚,这亲戚不但精明还有点事儿妈,看看还能剩多少时间精力去喜欢一个中年大叔。再派几个颜值高身材棒的小帅哥到跟前晃悠给你瞧。懂水文的那么多,京中绝对有比这位强的。
另一头,裘良与宋捕头来到早年郝四等人出事之地查看。那儿是太白楼顶层雅间,自打死人便封住不用了,一应物什不曾动过。尸首早都埋葬,众人的衣裳和怀内物什还搁着,并有当日留下的详尽绘图。
裘良的护卫看罢卷宗道:“九名武士死于同一把刀,刀还是他们自己的。九人手里皆没有兵刃。杀手武艺极高,不待这九人回过神来业已陨命。”
裘良问道:“比你如何?”
护卫道:“强似卑职许多。”
“据你所知谁有这本事。”
“卑职并不知道如此高人。”
裘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