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公子的幕僚赵先生出门办事,偶遇上一位少年被人欺负。赵先生看他形容可怜,喝退旁人救下这孩子。一问才知道,方才那些都是他同学,因他衣衫破旧瞧不起他。赵先生看他使的砚台极好、只破了个角。少年哀然垂头。说因母亲无子,从族中收养了他。没想到后来又添了两个弟弟,他没用了。这砚台是弟弟摔坏不要的。
赵先生岂能不想到梅公子早先在学堂的样子?又看少年身上许多伤痕,好不可怜。遂问他可愿意跟着自己。有书读、还不用缺衣少食被人欺负。少年当即跪倒磕头。赵先生领着他同去家中,与其养父商议半晌,当日便携少年回了梅府。
纨绔中此时已有流言蜚语传出:梅公子跟前的赵先生打从读书时起便爱慕他,情根深种,才肯跟着他从姑苏进京、侍奉左右。
二皇子闻讯当即头疼:时间稍微早了些。这事儿是贾蔷偶然看出来的,贾蔷又是个贪玩的性子。宣扬出去的八成就是这二货。卫若兰悄悄寻贾蔷打听,贾蔷说他没告诉外人!前几日西府设宴,他随口告诉了贾蓉并贾环贾琮等几个人。卫若兰内里长叹:这几位就没有一个认得守口如瓶四字的。
而赵先生领回去的少年却是人小鬼大。打从头一回见梅公子便说自己害怕他,成日装被梅公子欺负。倒不是赵先生糊涂,实在梅公子素日欺负人已司空见惯,故此并未起疑、不免心疼。
这一日,赵先生陪梅公子出门访客去了,姨奶奶刘氏领着两个丫鬟婆子大大方方来找少年。少年本来窗下临摹字帖,见她来了、忙含笑作了个揖。
刘氏打量他几眼道:“好个小子。你来了才七八日,生出多少事端。亏的你是个男人;若是个狐狸精,我竟不是对手。”
“姨奶奶多虑了。”少年微笑道,“大爷四个屋里人,三个模样强似姨奶奶。可她们个个对姨奶奶忠心不二。她们都不过是丫鬟,大字不认得一个。姨奶奶通身的气派,瞎子都看得出乃是正经官宦小姐出身。谁能把姨奶奶比下去?”
刘氏挑眉:“如此看来,我们府里的事儿,你已经清清楚楚?”
少年道:“要紧事大略知道几分罢了。姨奶奶,打开天窗说亮话。斩断我们家先生的心思,对你、对我、对大爷、对先生,都好。”
刘氏淡然道:“你欲如何。”
少年转动脖项四面张望:“我们这院子有些小,假山上连棵像样的藤蔓都没有。我打小就盼着能在院子里种上些海棠树。到了春日,红玉满窗。还有——”他皱眉指道,“那个书架子也太丑了!花瓶儿更丑。哪家窗户糊这么绿的纱?水绿色多好看。听说许多人家都用换了大玻璃窗户,明晃晃的还不透风。”
“你想让大爷给你们先生换个大院子?”
“非也。”少年拱手道,“承蒙梅娘娘和九皇子大恩,我们先生不穷,买得起好宅子。”他微笑道,“我想独占这个男人,一如姨奶奶你想独占那个男人。”
刘氏啼笑皆非:“你也太贪心了。我并没想着独占大爷。”
少年笑道:“姨奶奶你放心,大爷信你、一如他信我们先生。纵然来日他另娶了奶奶,最信得过之人依然是你。”
刘氏摆摆手:“你不明白,大爷救过我性命。”
少年忙说:“先生也救过我性命!若没先生,我早晚被人打死。我在那家里日日噤若寒蝉,唯恐说错半句话、做错一步路。”刘氏不禁触动心思、有几分动容。少年接着说,“如今外头有些风言风语不大好听。若是先生搬出去,也好保全大爷的清誉。我们先生并非不知恩之人。他能有今日,不全靠着大爷么?就算不住在这府里,难道就不竭力帮大爷做事了?”
刘氏沉了脸。她正是听说了闲话、疑心这小子是始作俑者,才过来的。“这么说,外头的话是你传的?”
少年诧然:“小子哪来的本事?听闻是一位fēng_liú爷们看出来,告诉了朋友;他朋友舌头长,逢人就说。一桩韵事,大爷想来也不会在乎。只不知道容嫔娘娘在不在乎。”
刘氏眉头猛然皱起。
她便是扬州陈家那位假死的三小姐。当年她扮作冤魂在驿馆演戏、哄得梅公子替她报仇。而后自称对恩公一见钟情、借尸还魂以身相许。自家爷们不是个明白人;他若是个明白人,便不会相信自己的胡说八道、自己也嫁不进来。
赵先生的心思,刘氏老早便看出来了。然她也知道,如今大爷跟前虽已不缺儒生清客,肯全心全意为他好的、只此一位。若有一日容嫔失宠,其余先生们都必做鸟兽散。
可这些事,容嫔身在深宫、难以体谅。九皇子母家什么都没有。好容易跟个梅翰林连了宗,那位将女儿嫁给五皇子、全心辅佐女婿。若梅公子跟心腹幕僚传出些有的没的,好说不好听。
斟酌再三,刘氏深深看了少年一眼,起身走了。
梅公子和赵先生的桃色绯闻很快传进宫中,且传得相当离谱。容嫔果然忧心忡忡,派人询问刘氏。刘氏在娘家时被继母欺负得凄惨,日子艰难挣扎。故此她对那少年起了物伤其类之心,并未跟宫中太监告他的状。只说赵先生委实是个龙阳断袖,然他身边别有心爱的小子,与咱们大爷不过是主公与幕僚罢了。
容嫔听罢回报安生几分,只深恨造谣生事之人。各sè_qíng绪皆在脸上,当晚让皇帝逮了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