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知道到了外国能不能吃得惯,听说英国的东西不好吃,他们那边不吃米饭,我们去了那边要天天吃面包和土豆了。”
代玉蝉也搂着妹妹,轻声安慰她:“听说那边白人歧视黄种人,不过没事,到时我们在一起呢,咱们一家子都在一起,不怕。”
张妈端着鸡蛋花过来了,她把鸡蛋花放在桌上,代玉蝉转过头对她讲:“张妈也不要害怕,我听说外国有中国街,我们住在中国街上,那里的人都说中国话,不说外国话,你就是不会说外国话也不要紧。”
张妈一听就怔了,但她反应很快,指着杯子说:“大姐别说了,这都一点了,快点把饭吃了,下午你们还要上课呢。”
祝玉燕这才发现,原来代玉蝉竟然以为到时是全家一起去,还包括张妈。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其实真这样也不错,张妈跟着一起走的话她也就不会害怕了。
下午上课时,她一直在想,可能祝颜舒不止是骗了代玉蝉,也骗了她。
她对代玉蝉说是全家一起去。
她对她说就是让代玉蝉和施无为去。
那以她对她妈的了解,首先要送走的肯定就是她跟代玉蝉两人,然后就是施无为和苏纯钧。施无为是肯定能一起去的,可以充当她们俩的保镖。苏纯钧要是能去,那当然更好。
最后,留下的就是祝颜舒、代教授和张妈了。
张妈是年纪大了,身体不行。让她在这把年纪陡然换另一个国家生活,她未必能习惯,而且漫长的船旅也容易出意外,何况老人都有叶落归根的说法,万一把她带出去,未必能把她带回来,那就太悲惨了。
代教授是绝不会离开学校与学生的,他是绝不会走的。
而祝颜舒……
祝玉燕是理解祝颜舒的,她觉得她比其他人都更能理解她的想法。
假如祝颜舒不是现在的祝教授,假如她和代玉蝉身边没有施无为和苏纯钧,那祝颜舒肯定会跟她们一起走,母女三人,她是绝不会放心让她们离开她身边的。
但现在她除了做一个母亲之外,还是一名教授。
母亲是伟大的,但不可否认的是,祝颜舒在养育女儿之余只能打麻将,她的生活是空虚的。在孩子小的时候,母亲确实很重要,可等孩子渐渐长大,开始离巢,母亲所能做的就越来越少了。
而祝颜舒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女人,她还很聪明。她的聪明才智在养育女儿之外,还有许多未曾实现,所以她才空虚。
现在她找到了可以令她发光发热的地方,她可以尽情的挥洒自己的智慧,而这份职业是永远也不会有满足的一天的,因为学生是源源不绝的。
现在她和代玉蝉都长大了,身边也有了可信可靠的人照顾她们,祝颜舒已经在尝试着放手了。
所以,她觉得祝颜舒在离不离开之间是四比六的犹豫。
离开占六成,不离开占四成。
可这上面要是再加上一个代教授,天平就会变了。
离开变成了四成,不离开变成了六成。
一条艰难的理想之路上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同路人,这条路的吸引力就大大的增加了。
祝颜舒可能不会想走了,她会想留下来实现自己的理想,跟她人生中真正的伴侣在一起。
父母会离开,儿女会离开,最终陪伴一生的,只有伴侣。
祝玉燕自己呢?
她扪心自问,发现她其实是一个相当没有原则的人。对她来说,不管是离开这里还是留下,都只看身边人的决定。
也就是说,假如大家都决定要走,那她也走。
假如有人要留下,那她也会看这个人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再决定要不要留下。
现在,祝颜舒希望她走,那她会走吗?
那就必须把她喜欢的人都带上。
不止是张妈、祝颜舒和代玉蝉,还包括苏纯钧、施无为和代教授。
祝玉燕想了一下午,又想了一晚上,直到苏纯钧回来,她听到门响,悄悄推开门,蹑手蹑脚的下楼。
楼下客厅里留了一盏台灯,昏昏黄黄的照亮了巴掌大的一小片地方。
苏纯钧坐在沙发上,伸直双腿,解开领扣和领带,慢慢的放松。
然后怀里就投进了一个还带着被窝的温度与肥皂香起的人儿。
他手臂一伸,把她给搂到了怀里,把她的双脚也放在沙发上,看一看,这位小姐果然没有穿袜子就下了床,现在脚丫子都有点凉了。
他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脚上。
与她静静的依偎在一起。
祝玉燕在他的怀中轻声说:“姐姐要去留学了,跟施无为一起走。”
苏纯钧搂住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祝玉燕故意说:“我也去。”
苏纯钧微微的笑,把嘴唇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声说:“好。”
祝玉燕仰起头:“你陪我一起去吧。”
苏纯钧把头低下来,看到这一张年轻的,还有机会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的脸庞。她应该去拥有无限的未来。
他靠在她的脸上,轻轻的答应着:“嗯。”
他在说谎。
她很清楚。
这是男女之间的本能,是女人的本能。
女人能从男人的眉梢眼角,他的呼吸,他的每一个表情中看出他是不是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