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悄悄的。
桂老夫人都能听见自个儿的呼吸声,也是她情绪起伏大,连呼吸都比往日沉些。
她刚刚听温宴说完了掌握的状况。
金老太太、高老大人、牙城……
一连串的讯息全冲进了桂老夫人的脑海里,让她一时之间,很难平静。
原来,四公子的身世里还有那么多故事。
且宴姐儿告诉她的,也只是眼下清楚的部分,另有细节全在迷雾里,等着他们一点点去挥开。
可最让桂老夫人心绪激动的,是四公子为嫡长的身份。
太意外了,太突然了。
别说是一个时辰,给她三天三夜,她都消化不了。
脑袋里嗡嗡作响,全是火星子与白光。
她桂氏自诩沉稳,尤其是上了年纪之后,大小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困难再大,也一定有办法解决,头一步,吃好睡好身子养好,没有什么办不妥的。
今儿,夜里恐怕是要睡不着了。
试问,谁能睡得着?
一旦嫡长子身份落下来,再够着了那把椅子……
呦,她眼前这孙女儿,穿上的可就是凤袍了。
不说京城、不说临安,等到了那一天,全天下,除了霍太妃,还有哪个老夫人能比她风光?
迷雾要紧吗?
自然要紧。
事关生身父母,也就牵连着如今的父子关系,怎么可能不要紧?
只是,迷雾再要紧,也没有这事儿要紧!
“宴姐儿,”桂老夫人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慈爱无比、耐心非常,“莫非谜团解不开,四公子这亲娘就不认了?好好的嫡长子,这身份也不要了,皇位也不争,就这么算了?”
温宴一听,轻笑出声:“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只是,这事儿总得从长计议,又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儿。”
“那倒是。”桂老夫人点头。
兹事体大,与那把椅子相关,岂会是小事?
在这之前,别说四公子从未想过去争去抢,桂老夫人也想不到这一茬呀,她自己心里,以“亲王”为目标,还觉得这目标已经十分高大端正了呢。
忽然之间,状况不同、想法亦需斟酌,情理之中。
何况,桂老夫人定定看了眼温宴。
以她对四公子的了解,这位哪怕自幼长在宫中、与其他皇子一般,他对皇位也没有什么兴趣。
争权夺势?
不如闲散逗猫。
得靠宴姐儿去劝,而她能做的,是先把宴姐儿说通。
“祖母是眼馋那位子。”桂老夫人直截了当。
心思不用瞒着,她们祖孙两人,谁不知道谁呀。
要取信于人,这点诚意得摆出来。
“没法不眼馋,人嘛,活着都有个执念,老婆子执念家门上那块匾,四公子执念认母,”桂老夫人又道,“皇上布下障眼法,一直瞒到今日,沈家都没了,他都不与四公子说真话。
其中真相,怕是没有那么好琢磨。
祖母还是先前的话,谜团解不开,难道就不认娘了?
得认,真要都放弃了,那才是本末倒置!
记在嫡母名下、是招风了些,可反正要去争,倒也无妨。
将来登上大宝,还怕惠康伯不说实话?
九五之尊了,牙城都能挖个底朝天,比一个‘四公子’能做的事情多得多。”
温宴品着桂老夫人的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桂老夫人拍了拍温宴的手,又道:“老婆子刚想到的。
皇上当初若是为了保护有孕的郁皇子妃,才布下‘病故’之局,他应该很清楚,沈家会给他继室人选。
往后如何平衡,与沈家要怎么拉锯,皇上必须事事思考妥当。
那么,以皇上与霍太妃的关系,在最初计划之时,他会不跟霍太妃商量吗?”
温宴的眸子倏地睁大。
她一下子领会了桂老夫人的意思。
如果皇上曾告诉过霍太妃,郁皇子妃有孕,他们要如何如何,那太妃娘娘还会把骁爷认定为熙嫔娘娘的儿子吗?
出生时间对得上,骁爷又不像熙嫔,霍太妃那么精明、敏锐的人,她会起疑,会看穿。
娘娘如今还被瞒在鼓里,是因为她至始至终不清楚郁皇子妃在那个时候,有了一个孩子。
因为皇上没有告诉她。
“您的意思是,”温宴抿了抿唇,“要么是皇上背弃了霍家和郁皇子妃,加固与沈家的关系……“
一面说,温宴一面自己就摇了摇头。
不太像。
从霍太妃和冯婕妤的回忆里来看,那段时间,皇上被沈家的强势弄得烦闷不已。
明知沈家手段,皇上不可能莫名其妙再给自己套一层枷锁。
沈家与皇上之间,是拉锯战,比拼上风。
沈家没有彻底拿捏皇上的办法,从长公主死前才查牙城来看,二十年前,沈家根本不知牙城之事,要不然,早使上了。
沈家也不敢拿庄子里的郁皇子妃要挟他,两家是谋共同利益,探讨利益分配,不是奔着结仇去的。
那么,去掉这个可能,余下的答案是……
温宴深吸了一口气:“皇上不会不商量,太妃娘娘不知道,是因为皇上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郁皇子妃死了,他接受沈氏安排,直到他发现皇子妃其实还活着,大着肚子?
能做成这事的,只有郁皇子妃自己。
她选择了金蝉脱壳,她想去哪里?”
话一出口,答案就已经在嗓子眼了。
能让郁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