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启扬眉:“什么话能叫王上如此苦恼,倒叫启无比好奇。”
恒襄睨着他,一字一顿道:“日月不死,群星无光。”
邵启一怔,瞳孔瞬间收缩的弧度叫他也极为心惊,他猛地起身,苍白的脸上涌现出激动的红晕,连袖内的双手都有些颤抖:“王上!您在此地亦能逢到如此智士?!”
“此等智士怎能错过!”惊喜之色溢于形表,他眉眼间的期待与向往简直能凝成实质,“这位先生也在王氏别院?是何人?王上不必多虑,在下亲自前去拜会,务必将其收归我康乐国麾下!”
好久没有得到回应,他兴奋劲儿稍稍过去,才发现恒襄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那是一种略带些许荒谬又充满了矛盾的眼神,这才意识到什么:“嗯?此子身份有异?”
“雁阳有大贤。”恒襄淡淡道,“只是无人能请之出山。”
“开阳,今日孤所见为他之子与最小的弟子。”
这话邵启要转了个弯才完全理解,随后他情不自禁抽了口气,但凡叫道雁阳大贤无人能出澹台先生其右,又见对方的表情实在有怪异,停顿了一下惊愕道:“所以,今日与王上道出这一句之人,是……殷氏女?”
恒襄静静倚着屏榻不言,半张脸都沉入暗处,看不清神色,只觉得阴郁非常。
连邵启都忍不住大叹。
在他看来,这天下,英雄豪杰无数,能人志士不少,但一个皇权至上一个君王神授便封住了绝大部分人的价值,纵是野心也偷偷摸摸,即便造反也遮遮掩掩,能够出脱这种桎梏的智士才是真正可用之辈——敢当着康乐王之面说出先解决掉成帝才是上策之人人,当然是智士中的智士。
却不防,说出此语的竟然是那位“祸国妖孽”。
当然,以邵启对自家王上的了解,这话只能说明她对帝王无敬畏之心,却完全不足以叫王上如此不甘纠结。
他敏锐地感觉到恒襄似乎动了别的心思。
恒襄沉沉的语气中带着些微遗憾:“殷氏女自是离经叛道,却着实有一番智慧与可爱之处,她之身份于吾计有大利,若是能将之带回倒省却吾等无数麻烦,可澹台白羽亦叫孤见而忘俗,此子果不复国士之才,倘若世人所言非虚,澹台门下皆有这般大才,却不知高山先生与琼楼先生又是何等风姿,倒叫孤也犹豫起来……”
“那就一起带走!”邵启痛心疾首,“关键时刻王上怎能优柔寡断!”
他的心黑得很:“带走之后再徐徐图之呀!师兄妹感情好才能互相牵制,就算王上对殷氏女有她念也无妨,回到国内,什么不能由您说了算?智士入旗下,美人伴身侧,也是一段佳话!待这厢木成舟,水到渠成,澹台门下还能逃得了王上股掌?!”
恒襄盯着邵启,就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一般,豁然起身。
邵启来回踱步:“白羽兄素神机妙算,多谋善断——而王上一向果敢强势,现下却如此犹豫,怕不是被白羽兄三言两语带跑了注意——他自宴上匆匆回返,许正是知晓王上在此,忌惮王上身份,害怕殷氏女……”
话说到这里,已不用他再分析,恒襄已大步流星冲向门口:“来人!”
片刻之后,听闻澹台鹤下榻之地已人去楼空,主臣两人面面相觑,邵启捂着胸口一副心脏疼得不行将要晕倒的样子。
“追!!”
邵启赶忙惊起制止:“且慢,王上——吾等已错失良机,纵快马加鞭赶去,也只会恶了澹台白羽……您身在此地之事不易张扬,为免风声走漏,现下务必速回国内,从长计议——那殷氏女与白羽兄曾与您如何论道,请王上与启慢慢道来……”
……
成帝必须死。
他若不死,萧氏如何谈得上败亡?
他若不死,这天底下蠢蠢欲动的不臣之心如何脱出桎梏,生出足够的胆量霸占分割大夏朝的江山?
虽说这个残暴的昏君敌我不分,内折腾萧氏族人,外碾压朝臣百姓,已经众叛亲离,近些年又因为胡乱服食丹药,害了头痛之疾,瞧着越发孱弱病态,但他毕竟仍手握着最大的权柄,就连兄弟侄子也是说杀就杀,每每病发更是渴血嗜杀,非闹得宫内血流成河不可。
佞臣奸妃换了一波又一波,无论怎样的解语花心头肉,撞上他枪口也是个死无全尸的命,除了那个宠臣胡安着实聪明多次逃过劫难,至今仍活得好好的之外,成帝的疯狂已成了笼罩在大夏上空最可怖的阴影。
但他毕竟还是帝王。
他仍旧是这天下之主。
唯一还能谏言而不为昏君迁怒的温皇后,自身已是缠绵病榻奄奄一息,说到底她的病根便是皇子被溺之事,哀莫大于心死,如今也仅是堪堪吊着命而已,昏君对温皇后有愧,又怕有人会扰着她养病,因此根本不会叫外面的风声传入景星殿。
如此一来,他便更加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昌平二年元日,皇家祭祖,成帝还未来得及改年号,便干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齐王萧岢因祭仪不当获罪成帝,被暴怒的君王当着奉先殿列祖列宗之面,砍下了头颅。
血淋淋一具尸身砸下,萧氏皇族当场疯了一半。
紧接着就是宫变,齐王世子萧同源与数位皇族齐齐造反,正值新年,天下欢天喜地之际,成帝在扶摇城杀了个遍。
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