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千叶在拣书看的时候大概观过构造,不远处的院子就添置有厢房,千叶有理由相信,虞礼是会无条件要求下属用餐留宿、以更好压榨对方劳动能力的人,她本来还在想是继续等还是先回去,老管家前来询问晚上想吃什么菜式,她隐约觉出,虞礼已经知道她在哪,很大的几率会来与她一同用餐。

果然如此。

风尘仆仆赶回又埋首入公务中的年轻相爷,换了身衣物又简单梳理了一番,看来仍是一丝不苟的端正之姿,千叶拖着下巴笑了笑,虞礼则发现她的心情挺好。

并不是说面上带笑就是好心情了——同样的一张脸,在月前见到她时,通身冷得像是寒冰雕塑,就算是无意味的笑,因着那骨子里散漫的轻慢与傲气都显得有些嘲讽,而如今,就像是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荷,曾经浓密得散不开的阴云都浅薄了很多,看来只觉得有光通透。

“夫人今日气色极好。”虞礼不急不缓地说了句。

千叶坐着没动:“这倒要谢过相爷了。”

莫名其妙一句谢,有人没多问,有人也没细讲,老管家差使着侍从端上食案婢女分餐,准备退下前探头看了眼,一边懒懒盘膝而坐,并未动筷,看着另一边的哑巴婢女熟练地拆鱼骨舀汤布菜,将她主子服侍得无微不至,他身后也有婢女随侍,景分外融洽,仿佛是一双老友相对,而非才见了两面的“未婚夫妻”。

无声无息吃完一餐饭,以茶漱口,顺便洗了双手,回来聊天了。

“虞某在晋宁不会久留,还有些尾巴未扫干净。”显然事务繁忙,没有多少闲心交代了别处,因此虞礼开门见山把重要事讲了讲,“吉日已算,虞某初定明年二月初九,届时应会遍邀天下英杰群雄,一应婚器俱要准备,夫人倘有何要求,便与邓老直言。”

停顿了一下,又道:“虞某不重外物,府中绣娘甚少……此行自中州带回不少匠人,夫人自行处置吧。”

这话意有所指。

专门点了绣娘,显然是觉得她该做新衣服了,但她身上穿的有什么不妥当么?

千叶一直在戴孝,也说不清是为谁戴的,只是死的人太多了,习惯了这样穿戴,麻衣是没再穿,她要敢穿当时恒襄非炸不可,一路流离来了晋宁,身上着装仍是极素,如今嫁虞礼,也算是件大喜事,虞礼觉察到了,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倒也未指责什么。

于是千叶点头笑,还是道谢。

她想着方才短短几句话,其中信息量极大。

刚打理完中州出来,又忙着赶往别处,想来还有麻烦事坠着——莫过于北境——他很明显空出手准备去收拾单氏了……

单世昌还没上升到她忌讳的层面,她对他有愧,对一个死人都有愧,但他毕竟已死,所以这份愧疚落不到什么实质性层面,她不会移情,北境对她来说只有利用价值,更不必提单氏这种本来就列在她敌人名单上的存在。

恒襄好歹将他的王国整合得比较紧实,南边的丰州若是收拾得妥当,还是能得到好大一笔助力,但是北境就很惨,这天下最惨的莫过于为他人做嫁衣的单氏了。

她一盘算,就觉得现在北方的局势还挺糟糕。

两州给虞礼,她将嫁虞相,恒襄气疯了,单氏当然也得疯——当时她为恒襄所掳,单氏可能还没气到这份上,毕竟无名无分,默认她落到魏王后手上绝不会好过,但现在虞相这宣告天下明媒正娶的架势,就彻底崩断单氏的神经了,更别提白白送出去的严、淳两州。

从天下兵力最强的势力沦落到现在地步,要寻罪魁祸首,全是被千叶祸乱至此,单氏怎能甘心?

虞礼心也是够大,甘州已丢了大半,他还能不急不缓先收拾中州战场,而现在,跟北境的战线拉得极长,甘州战火暂且不说,严州全靠一个褚赤在苦撑着,也不怪虞礼要亲自前去——甘州要夺回来,两州要彻底接收,个中的麻烦还不少。

千叶没有就此发表任何意见,反正两州现在不关她什么事了,虞礼把战局接手过去将褚赤解放出来她也无不可,褚赤要真陷在里面她也不会有任何不舍,甘州就更不用说了,毕竟那一条山脉在,地利就不在北境,虞礼要夺也不是难事,就是产量之地可能会被破坏,单氏大概宁肯毁掉甘州也不会白白松手……

这个暂且不说,且看战局如何吧,虞礼打算将这桩婚事布成一个坑天下人的大局,倒真是叫千叶惊奇,这要多黑的心才会想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举,还要遍邀英杰群雄——给天下人做难题么。

工具人千叶觉得挺好的。

铺的局越大,未来夫君站得越高,她就连带着立到哪样的位置,她能窥探得就越多,能收揽得就越广。

这大概是她所做的最划算的一笔买卖了。

*

虞礼在晋宁待了不到五日,其中两日半还不在府中,千叶并未留心他的去处,但因为虞礼忙中抽空又与她一起吃了两餐晚饭,所以被动知晓了他的行踪。

这礼数也是够周到了,在她很清楚对方就是想将“殷氏女”放着做摆设的前提下,还能做得如此给脸到位,就不单是挖掘她身上的奥秘、探知她的真实就能说得通了——到目前为止的探究,都未叫她有所反感——她也不在意对方给她的职权范围有多大,反正只要给就全是赚的。

虞礼是在第五日夜间走的,千叶睡到日上三竿,慢吞吞起来洗漱,老管家邓老在她吃早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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