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味毒药取得如此动人之名,从来就是神仙谷有这般闲情逸致。
不过千叶倒是能领略到其中意味,并能完美切合此意境,因为她的脑子也不太正常,从痛苦与死亡领略到美的能力并非所有人都具备。
千叶一粒粒掐碎盒中的单品香丸。
闻秀在旁快速地转动一个金属机括,拳头大小的机括展开之后变作一个上下两层的小鼎,她用竹制的镊子从某个石头盒子中夹出两块类似于碳的燃料,放入鼎的下层,就见黑色的炭状物在碰撞之后瞬间变作了火红。
千叶将香粉选择好比例,投入鼎中,速度极快却有条不紊。
在其加热沸煮之时,千叶又看了眼几无声息的白翊,抬手取出一个密封的小匣子。
按开机关,便从中飞出一只指甲大小的灰蚊子。
灰蚊飞向白翊,钻入她的衣服,不一会儿拖着沉甸甸的腹部飞出,颜色已经变得极青,它飞回来,落到千叶的指腹,沾上皮肤就飞离,就像是喝饱了酒液一般精疲力竭摇摇晃晃地飞进匣子藏好不动,她的指腹就留下一滴青褐色的血浆。
千叶以指尖捻开血浆辨别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
还死不了。
这就好。
鼎中的浆状物慢慢凝结,呈现出类似于油膏的模样,闻秀看到千叶点了点头,于是熟练地放上棉线,取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药性催化,犹如铄石流金精疲力竭的酷热中一盆大雨瓢泼而下,却非甘霖,而是洪涝。
周承的“天地剑”还未从玲儿手上替白翊挣出一条命来,青孚山弟子已经彻底无法支撑,乃至金掌柜身后也有两个护卫,倒地的倒地,吐血的吐血,废了大半。
……
“蠢货,你们快被毒死了!”
说不清是因为唐千叶点燃黑烛宣告的开战,还是说玲儿这句嚣张的讥讽带出的恶意,场内的氛围十分诡异。
周承已经彻底爆发。
玲儿一边扛着混战中的剑招,一边外头低笑,瞥见周承犹如困兽之斗般的痛苦表情后更为愉悦。
“人太多了啦,全死在这很难清理的,”玲儿在站圈之中仍游刃有余,小脑袋很明显地扫了一圈人,又皱皱眉头,施舍道,“主人要的只有这个女人哦,你们现在退出去还能留几条小命!”
“不然的话……嘻嘻,玲儿只能脏了手呦~”
红衣女童稚嫩娇俏的脸上带着夸张诡异的笑。
厅堂四周所有赖着围观的人表情都带着些异样,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己过分膨胀竟然敢旁观神仙谷医圣与唐门大小姐的蛊斗,还是说该为自己竟然能见识到如此高水平的过招而庆幸——蛊斗还没开始,光是用香催化药毒的前奏已经叫人吃不消。
先是热,难以言喻的热。
“画堂春”的药力极强,纵是弥漫到厅堂边角也未减弱多少,该庆幸的是“画堂春”并非那些下三滥的虎狼之药,助欲的配方中还搀和着mí_yào与致幻毒,“画堂春”非常纯粹,身体动情的是本能,但思维还是能起到些作用,只要理智坚定,有一定的内力,并不难抵挡。
在场除了几个青孚山弟子功力差反应过激外并无多少失态。
但是当唐千叶的药香随着轻烟升腾而起,并渐趋弥散之后,这种热就变成了焚身的火。
气血翻滚,血管里像是有把火在蔓延,骨肉烫得像是马上就会融化,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这种烫已经脱离了欲念的范畴,更类似于一种由内至外澎湃而至的近乎于热的痒,血肉在痒,骨子在痒,五脏肺腑在痒,如果灵魂有形的话,大概也在发痒。
药已经变成毒。
叫人恨不得扒开皮肉,砸碎骨头,从骨到肉从血液到经脉都用冰水给净涤一遍,大概才能将这种毒祛除。
如果不是某位青孚山弟子实在难以忍受,疯魔般一剑刺进喉咙,当即毙命血流一地的惨状刺激到旁人,叫就算是那些功力高强能勉强按捺住药力的人,怕是也会被迷了神智。
紧接着是那柱被新命名为“相思瘦”的香。
以人为鼎,毒性被蒸出,却是以透支精力的方式,于是唯一的感觉就是累。
汗一阵一阵地从毛孔中蒸腾出来,不一会儿打湿内衫的汗,神思要清醒一些,那种无处不在的热与痒渐渐消褪下去,但全身上下每一根肌肉每一道肌理都在叫唤的是精疲力竭与心力交瘁的倦怠。
偏偏那种闭眼就会彻底“睡死”的威胁感叫人死命睁大眼睛,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当唐千叶带着笑再次点燃调配好的香时,连厅堂四周围观的人都有了几分惧意。
桑先生的香将人的内力蒸得一干二净,然后唐千叶往干涸的土地上倾了一江的水。
水一下子被灼烧滚烫并不是重点,滚烫的水汹涌而至泛滥成灾几乎撑爆奇经八脉这才是重点!
双方你来我往,斗香的节奏极快,似乎不必思索就能临场调配。
就算是自恃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人都在这种防不胜防的稀奇药香中没有了想法,更何况是普通人——周承尚且能撑,并打算殊死一搏,但是跟随他而来的青孚山众弟子却是妥妥的炮灰了。
金掌柜虽说想卖青孚山一个面子,但光扛一个玲儿不在话下,再多加个阿棠也不会落于下风,偏偏这几道香一出,所有的心思就化作了忌惮与忍耐。
这江湖最忌讳得罪老者孩童与药师,果然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