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面有颓色,祺老先行告退,闻秀出去准备吃食,栖眠倒是没出去,她对于千叶的一切了解得更深一些,隐约觉察出一些她未放在台面上商谈的事物,因此目光灼灼,等着对方来给自己解答。
“主人现在是什么想法?”她趴在靠背上方,垂下脑袋好奇问道。
千叶闭目沉思片刻,缓缓吁出口气:“大国师不好对付。”
栖眠从未见她如此重复一件事物,不免好笑,虽然举世皆知这是事实,但自家主人对任何事都轻描淡写游刃有余的态度,也叫她对此报以不少期待,这会儿不断强调,自是证明了大国师的棘手程度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
“主人待如何?”
千叶眼睑微敛,静默沉思的姿态有种仕女画般的美感,发披散,衣柔顺,微黄的烛光中苍白的肌肤也仿佛充满了生机:“这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先前给段轻烟的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烈性的蛊毒,见血封喉,不可逆转,而且活性极高、无药可救,但凡呼吸吐纳就免不了中毒——可事实证明,连这都破不了大国师的防。
千叶已经放弃了寻常的杀伐手段,试着思考还有哪些自己漏掉的方向可以入手。
这当然是件难事,但回过头来想想,她根本没必要多纠结,既然目的是阻止他打破世界法则,将这片天地拖入混乱的深渊,那又何必正面扛他,甚至不需要打破他的功体,她只需要毁灭他的希望,叫他没法子更进一步就可以了。
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大国师执意求长生,因为有寿命才能继续蹦跶。
都百来岁的老人家了,整天又是剑道又是天下的,汲汲营营那么欢做什么,就算再强,还强得过命么?
所以现在可以试着找到桑先生,问明白大国师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才能活那么久,然后对症下药。
“魔宗必死无疑,现在就只剩下算计他们怎么死,何时死。”千叶慢慢道,“上层还剩下多少探子?”
栖眠眨了眨眼睛:“两三个吧,蛰伏期没消息传出来,我也不能确定人是不是还在。”
“你给他们准备好了退路?”
“对啊!”栖眠点头,“都是我用惯的人,聪明得紧……打算近期通知他们撤离,反正又没在魔宗占什么重要地位,没必要留下陪葬……现下万象森罗里乱得很,魔宗自己的人马都稀里糊涂,少几个就当是死了,一点都不打眼——唔,撤退的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离开藏金岭直接伪装成边民北上雪域,然后自丰国绕道化行商回显国,完美!”
千叶摇了摇头:“先别撤,再看看形势,可能有别的任务要他们去做。”
栖眠顿时满脑子问号,但看着主人似乎不欲解答对的样子,也放弃刨根问底,只是拍了拍手,笑嘻嘻道:“好的!无论如何,反正屎盆子早被扣到大国师头顶了,灭了魔宗得利最多的是他,就算魔宗知道还有第三股势力在暗中催动他们进坑也无碍,觊觎魔宗的触手多了去,就算是要寻仇也无处可寻。”
“等等,”栖眠忽然摸着下巴道,“魔宗整个儿都要玩完了,哪还能寻仇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千叶轻笑,“更何况,还不定死得就那么干净。”
她寻思道:“今日亲眼见过魔后,倒也改变了几分我对她的判断。”
“她已有退意!”千叶喟叹道,“并非说男子天性进取勇敢,不撞南墙不死心,女子生来懦弱,遇险常生退意——魔后英勇果敢远超男子,傲骨铁心更为人称道,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当真是不容易。”
整个魔宗都等着搏命,做着反杀大国师强破显国大军的美梦,即使这次毒杀失败也只归咎于有所保留,未发挥所有的力量,但魔后已经隐隐看到了魔宗破败的必然。
最难得是所有人都被得到《天谕经》的未来冲昏了头时,魔后在群体性的狂热中还保留着一定理智,最难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要胜大国师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最先对藏金岭将信将疑的是她,派出人手前来此地的是她,现下对此疑虑过甚并决意放弃的也是她!
傲骨铮铮便难免过刚易折,魔后性子素来骄傲至极,行事霸道,手腕强横,否则也掌不住丈夫遗留的这片魔宗基业,逼得魏光济只能携夫人门徒出走建立玄火教,而这样的人作出如此决定也就更为不易。
“壁虎断尾舍去的还能再长出来,这也只是庇护的生存之道,壮士扼腕及时止损才值得赞叹。”千叶语气微微上扬,“既然决定走,那魔后自然要为天极道考虑,现在的局势叫她连退都为难得很,能带走的人有限,她必然会选择舍弃中下层弟子。再者,她得考虑到走不脱的可能,毕竟大国师指望着将魔宗一网打尽,定然留有后手,不会白白将他们放跑——我们可以顺便欣赏到一场精彩的内讧。有防对无备,玄火教不在坑里栽死就愧对魔后的算计。”
不得不说,“心灵导师”所附带的被动技能「欺诈真眼」效果实在是逆天。
在对着大国师之时,难窥到他准确的心理,只能叫她摸索出少许对方忽变的情绪,按理说魔后这种专精于魅术的,心理应当更难把握才是,但面对魔后便没有那种阻塞凝滞之感,只能说这是年龄阅历与先天性魔抗的差距了,大国师从外至里固若金汤无懈可击,连外挂都难以破他的防,魔后只在正常人的等阶之上,还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