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汲汲营营百来年想要破除藩篱不得, 可有人, 生来就在屏障之外。

若以“唐千叶”得此名之际为她生时, 便就正如他所感慨。

作为天下第一人,大国师本人强虽强,但依然被天地的藩篱所笼罩, 至今无法脱解,但唐千叶不同, 倘若事实真如她所说, 那么她在成为完全的蛊体——她在成为抱有为人的自我意识的“蛊女”时,她已经迈到了世外。

唐千叶立足之地, 是他难以登上的险峰。

怪不得她胆敢声称自己的经历能够为他提供借鉴意义。

叫大国师承认不及是一件很难的事, 甚至在思绪通明的那瞬间,涌上心头直折磨得他五脏六腑皆生疼的,就是难以遏制的杀意——但只要是想到, 他多年执念终于得到些许曙光, 要承认这一点倒也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更重要的是, 他所执着的是武道, 而唐千叶的突破显然在于她的身世,所以他的反应倒还不是太过激烈。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在于, 她是怎么做到的?!

“妾身与大国师走的,并非同一条路, ”就算知道对方的焦急, 千叶的话音还是不急不缓, 浅淡又优柔, 或者说,是故意拖着这样的语速在折磨人,“所以妾身说,这个经验只能给大国师做一个参考。”

松针林中的氛围极为凝滞,仿佛连风都为之停顿,空气都不再流动。

“成就蛊女的重点便是将人蜕变为虫,人与虫之间当然有着无法跨越的宏壑,这个过程是不可逆不可停止的,一旦中断必死无疑,所以要制造蛊女,在保留人性命的同时,必然抹杀的是作为人的精神与意识,你只有成为虫,才能活下去,只有当虫性彻底抹杀人心,才能作为蛊女而存在。”

“但活着的你,并不再是你,而是虫。”

千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柔软轻飘的发丝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沿着她的手指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笑意渐顿,只轻轻道:“奇凤蛊女虽强,却有致命的桎梏。一者,必须听命于制造的自己的蛊师,另一者,寿命与蛊师相连,蛊师死,蛊女必亡。”

“倘若按照一般的方式,就不该有妾身的存在,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叫妾身成为那个‘例外’——妾身想了又想,觉得恰恰就是求生之心。”

撒谎讲究九真一假,假就要假在刀刃上!

千叶并没有卖关子,或者说,她明明白白忽悠一大通扯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讲出这一句。

“大国师必须承认,这个世上有奇迹可言。”她收敛了笑,语声轻而静。

“妾身缘何能走到今日?将死之人想活下去的意志强到超脱极限、碾碎一切,强到连命运与死亡都无法阻挡——所以妾身蜕变的那一刻,与成蛊相应的便是反噬蛊师,一口一口吃掉了妾身的养父——当那对生的执念叫妾身找回自我意识之后,妾身就成了一个拥有人的思维且没有桎梏的蛊女。”

“妾身变成了一个吃人的怪物,”千叶又笑起来,眼神带着蛊类的残酷嗜血,脸上的笑却依然干净又淡薄,“但同时,受到了奇迹的眷顾。”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保留了个人意识的蛊女,但绝对不是经过轮回淬炼后的精神体过分强悍、她本人的意志又过分坚定的缘故——轮回要是能提供这样的助力,就不会被引导者骂“狗比”了。

千叶后来想想,觉得大概率是木妖之故——或许是当年痛到丧失意识濒死之际,,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后来叫她发现小绿上面存在了一个精神锚点。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吃掉的养父,她是要示之以弱苦心经营多年,才一步步蚕食掉母子蛊并以此反噬养父最后将其吞食。

但就算她光明正大忽悠,有谁能揭穿她吗?

仍旧是那句老话——大国师不知道啊。

奇凤苗疆整个儿毁于地动,老天爷都帮了她一把!

千叶轻描淡写说着叫人毛骨悚然之事,并不觉得这会叫大国师产生什么忌惮,毕竟大国师本质上也是个为了破碎虚空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来着。

“基于此理,妾身认为,大国师想要越过那道藩篱,必然要抛弃什么,才能得到什么。”

她这话中的意有所指,大国师很快就明白了。

但正因为明白了,所以皱起了眉头。

唐千叶的意思,是他分心太过。

死亡面前纯粹的求生心过于浓烈会引发一个近乎逆天的奇迹,倘若他在剑道方面执着到底,以他的顽固,为何不能引发另一个奇迹?

可这条路已经走到头,再也走不上去,他若不转往他途如何才能得到突破……

某一刻,一道灵光闪过,仿佛惊雷炸开,砸得他都有瞬间的头晕目眩。

大国师猛然又抬起眼,眸光灼灼,几乎要将视线的落点点燃。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我以为我已经走到头了,可我的眼光并不代表这就是真实!”他长长地喟叹出声。

明明是孩童稚嫩清脆的声音,却因着这话语中厚重沉痛至极的情感而显得格外沧桑、格外落寞。

是啊,谁说他认为的就是真实?

——那只是他所以为的。

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到头了,他与天地抗争用尽浑身解数,每每受挫便坚定了自己身处绝路的认知,可谁说那不是天地用尽办法在阻止他继续往前迈步呢?

明知底下有金子,挖了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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