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世十七年叔秋之日。
距离赵国换将之事,不过旬日,事情已是大定。
本以为不会过于顺利,赵括还在暗中准备了无数个应对的法子,哪里晓得这般容易。这教赵括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感觉,且无法抑制的想法。
据闻此次能来长平,换走廉颇,乃是因为秦军惧他赵括,而非廉颇。虽有父亲赵奢的威名在前,定也有他赵括的能力在后。
毕竟父亲于兵法一道上,可是再也难不住他赵括的。当初一战胜秦军,令秦军闻风丧胆,这般强大的父亲,自小便是赵括向往的存在。
从一开始的模仿,至后来的超过父亲,便是赵括的梦想,至今有得以实现的时候,赵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壮志。
甚至在心中暗道:父亲你瞧,你不以括儿尽习兵法为荣,反以为括儿习得兵法,乃是贩败赵国之人。母亲以你之言,尽予赵王,括儿险些入不了军中。如今便教你刮目相看,你且在天上好生看着,括儿是如何承继你的衣钵,大败秦军的。
浑身都是干劲的赵括,遂与廉颇留下来的诸将领商议,他将如何分置赵国兵力,欲改一改先前的作战方式。
虽与廉颇先前的安排大相径庭,甚至完全相背而行。可是出奇的是,诸位将领竟无一人出言反对,这教赵括本就十足的信心,愈发的志得意满。
赵括并不知晓的是,那些个将领,这般无谓的作派。只因那日廉颇匆匆离去,所交待的不过只言片语,且当时言定在赵括来前赶回来。
上下一心,拒绝赵括入长平。
可如今他们只看到主将廉颇离开长平,便再无踪影,甚至连一通信也未曾寄来。是以,诸位将领,包括冯亭在内,俱是有些心灰意冷。
偏生的赵括不知,只当作军中上下,俱是服膺于他。
接手的翌日,便开始对军中,大肆整顿。这般大刀阔斧的整顿,除非是无眼无耳之人,否则又岂会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还有一位陈年在军士之中,沉沉浮浮,军中动向早已尽收在眼底。只是他不敢轻举妄动,遂又去信一道予李益,问其有何打算。
更遑论,早将一切赵军一切动向,控制在眼皮子底下的秦文谨。
初来长平,对于这一切毫不知情的赵括,此时正在询问冯亭,他道:“冯亭大人,对于秦军有何看法?”
见赵括一副恨不得快刀斩乱麻的模样,将廉颇原先的部署,改得面目全非,冯亭心灰意冷的心,在此时有几分复燃的迹象。
只是还要再确认一下,方才值得信服,他试探问道:“上将军,亭乃韩国降将,焉知亭不会胡乱捏造秦军的消息。更何况,军中将领,对秦军知之甚详者,屈指亦不可数也。”
赵括年轻的脸上尽是笑意,漾起层层涟漪,他道:“冯亭大人这话便有些推搪了,军中将领见下不知为何服膺于括,可若是当真与其论交心,只怕是会无功而返也。”
并未直言,当时揣测赵军服膺的缘故,而是一副佯作不解的模样。
接着又道:“冯亭大人则不一样了,你与这一支秦军,几度交战,定然对其领军之人,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了解。”
言罢,起身躬身一揖,接着说道:“还请冯亭大人教我。”
对于赵括的了解,只限于诸人口口相传。
道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将门公子,多读了几卷兵书,遂有些骄傲自满,成日夸夸其谈,方才有了那广传诸国的名声。
今日得见,其人条理分明,心细如尘,言行举止有度。不应当如传言中那般不堪,这一点,令冯亭百思不得其解。
既生好感,自是能友好交谈下去的开始。
遂起身制止了行礼的赵括,道:“上将军欲知晓秦军的事,亭自当尽心陈说。何故行此大礼,况且赵国当下的问题,还是当初冯亭私心引来的。”
赵括面上仍挂着笑意,他道:“秦国乃是六国不耻的野蛮国家,冯亭大人这般行事,乃是常事,便是括当时若遇上相同的情况,也会有着同样的选择。
况且六国合纵,在苏季丞相的游说之下,早已是一体,虽缺合纵盟约,也是早晚的事,即便冯亭大人不选择赵国,另择他国,我赵国同样不会置之不理。”
这话虽不知有几分可信,可是道理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的。
冯亭一招祸水东引,秦军目下自是无闲暇理会韩国,可若是赵国同样败下来,韩国只怕是跟着一道受到秦军铁骑践踏。
思及此处,冯亭心中暗惊。
先前只当这少年将军,无意中提及他冯亭,屡与秦军交战之事,顺着赵括话中之意,一点一点的说下去,至此,反思赵国若败北,韩国的下场。
且另一层意思,若是赵国就此放弃长平。届时秦军会作何选择?
一席话说得切无比自然,偏生面前的赵括,仍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一如先前谈话时的样子。可是幡然醒悟的冯亭,却觉得这笑里,大有乾坤,教冯亭不容忽视。
有了几层关系在,冯亭是一丁点儿的私也不敢藏。开始陷入回忆里,企图将所有的细节都回想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丝,有关于秦军的线索。
良久,方才回道:“上将军,关于秦军的事,亭只看见了几样。最懂的人应当是廉颇将军,可惜你二人未曾见上面。”
赵括无意识的皱了皱眉,有些疑惑不解,若是廉颇当真如此了解秦军,何以教秦军轻看至如斯境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