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仪式结束了,几只狸垂手站在胖狸的尸身旁低声抽泣,目送他的元神化作一团白光四散升腾,逐渐消失在空气里。天青不敢有半分的耽搁,辞过了狸一家的相邀,决意再次离开清凉山,寻找能够让小璃恢复的地方,毕竟任由发展下去会怎么样,天青不敢再往下想。
清凉山地处偏僻,走兽横行,罕有人的踪迹。身为灵猫的天青却不像别的动物避人如避祸,自小爱混迹到人群之中,特别是灯会、集市这些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断少不了他的踪影。儿时顽劣,犹爱放香捉弄人。所以此时带着冰璃下到山村來,也沒有丁点的不适应。
天青印象很深,每年的这个时候,集市总是聚满了周围村镇的人,卖一些新下來的果蔬,自家养的土鸡、肥猪,还有些心灵手巧的婆子纳的绣花鞋垫,缝制的花腰带之类的装饰小物,好不热闹。
长大后的天青常常帮那些失了窃的人寻回失物,把爱偷盗的人直接绑成粽子扔到县衙公堂上。渐渐竟也被传得神乎其神,受益的人们口口相传雕了个他的塑像,供奉些香火、供品什么的。天青也乐得在山村里有了个落脚、吃点心的地方。而村里人见供品减少,更觉得是神仙显了灵,香火更旺了。
背着小璃走,还不忘在他身上盖了件斗篷,天青头次照顾人,自诩还是个合格的哥哥,可他沒想到的是,这昏睡过去的人,居然比麻袋还要沉,一路背到这,头上都开始冒汗,才突然想起早上买的吃食多半都给了弟弟,再加上又是用法术,又是做祭祀的,早就体力透支了,急需寻点可口的填填肚子,可这时候的集市却一个摊子都沒有。
摊子沒有还情有可原,也许沒赶上赶集的日子,可这山民必经的道路上,连个过路的都沒有,就未免太过诡异了。天青自然抖起十二分的精神观察周围的异象,却也沒察觉到什么,只好背着小璃往村里碰碰运气。
沒有东西能吃,水总是要喝的。天青万幸自己有个好记性,这村口不远处就有口水井,该是山泉一脉,水质清冽、甘甜,想着都觉得分外解渴。
可当天青把小璃安顿在草垛边,自己上了井台才发现,井口居然加了盖子,一条铁链子穿过石凿的窟窿锁了个结实。天青本就渴得嗓子冒烟,见这阵势更是一团怒气冲上脑门,一手抓住链子猛地一拽,不但扯断了链子,连盖子都骨碌碌滚了下來不停地打转,“这村里人也学得精明小气起來,把喝水的井锁起來,怎么不放个箱子直接收银子?”
天青二话不说,打上一桶來,自己先喝了个痛快,又捧了些泼在脸上、头上,登时畅快无比,一头的汗也退下去不少。又双手捧着想喂给小璃一些,奈何他牙关紧咬,來硬的又怕伤了他,只好暂时作罢,背起他继续向村里走去。
“有人吗?”
天青好不容易看见一间茅草房,远远地就喊了几声,可惜别说有人出來,就是连个应声的也沒有。天青以为这家无人,可走近前去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轻轻推开,里面极简的方桌、条凳,靠墙土炕上斜搭着一床翻了棉絮的被子。桌上摆着茶壶,水碗,可都厚厚积了层尘土,看來是有段日子沒人住过了。
天青又不死心地看了看灶台、铁锅,除了锅底焦黑的一层锅巴外,一点吃的都沒有。屯在墙角的几颗白菜也早已枯干,根本不能吃了。
这难道來了土匪?不对!这村子有什么可抢的。又或是朝廷发神经又开始抓壮丁了?也不对!那老幼妇孺又哪里去了?只顾着琢磨,天青脚下被什么绊了下,一个趔趄差点把小璃也送了出去。骂了句祖上再定睛看,倒是吓了一跳,脚下的是一只死了的芦花鸡。
本來村里死只鸡沒什么大不了的,黄鼠狼常來偷鸡,野狗饿急了咬死个一只半只也是常有的事。可这只鸡死相有点蹊跷,两只爪子挺直,身上的羽毛倒竖,双眼通红淌下血來,连鼻孔、嘴角都有血渗出來,看样子是受了不小的折磨才咽的气。
难道?!天青的脑子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抓紧了背上的小璃急往村子中央跑去,那本该用來扬麦子、晒谷子的空旷场地,此时,一排排、一行行的,都是村民的尸体,起初的几具尸体还裹着席子,脸上盖了白布,到了后面的,干脆很潦草地横在了地上,有的脸埋在地上,像是被人丢弃掉的样子。
尸体的死状和那只芦花鸡如出一辙:充血的眼睛、流血的七窍,还有僵直的身体……天青越來越肯定自己心下的判断:这村子一定流行了一场可怕的瘟疫。也许刚开始还当做什么可治疗的疾病施以救治,后來村子八成就被封锁了。缺药少食的村民更难抵挡疾病的肆虐,难道已经死绝了不成?还有村口那口井……是故意封掉防止疾病传播也说不定。
想到这天青笑了笑,满山的水不喝,自己非要别这个劲喝了这里的水。看这个病又传鸡又传人的,自己也难免不被传染。这时候天青倒有点庆幸刚才小璃沒喝下水去,可又难免忧虑,现在弟弟还在昏睡,如果自己再出了什么状况……那弟弟不是更沒有活路了?自己左猜右想都是徒劳,还是要找个明白人先问一问才好。
可一家家走过去,都是门户虚掩,别说活人,连只狗啊,鸡啊,鹅啊都不见。天青越走心里越凉,只觉得寒气从胸口往全身蔓延,骨节无一处不酸痛,忍不住阵阵发抖,险些背不住小璃。这病來的如此迅猛么